94、晚会（8）（2/2）

“也许是他是在演。据我所知，大部分纯精神体品性恶劣，喜好作恶，阴晴不定，是极其卑劣的存在。”女王爵又说，“当然，我也不敢确定。您也知道，我们都是人类出身。纯精神体究竟如何，我们捉摸不透。”

女王爵换了种比较好听的说法：“也许他是在吸引您的眼球、博取您的关注，好获得更多怜惜。他曾在空间盒子呆了近二十年，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话，必定十分孤独。如果用人类的思维方式来看，他是想要您的陪伴。”

一番话让001如梦初醒，先前他不想管少年，与对方是精神体离不开干系。他见过许多纯精神体，用品性恶劣来形容都是褒扬，他们手段狠辣下作，好几次让001都匪夷所思，这世上还有如此阴险的方式。

因为先入为主的思想，让001本能对这只素未谋面的精神体产生反感。

在001看来，他肯接管对方已经仁至义尽，若不是他的话，对方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女王爵的话提醒了他，提醒他的残酷无情，提醒他正在被同化，提醒他正在往异类的路越走越远，提醒他越来越不像是个人。

“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

在走廊上，001就听到房间内的怒吼声，来自于A，光听声音就能察觉A的气恼。

“祖宗，您就吃一口好吗？你不是饿吗？你倒是吃点东西啊。”

“我在这边喂了半天了，你张下嘴行吗？我求求你了。”

这是001给他的任务，A不敢不完成，这时眼前的明艳少年对他展露微笑，友好和善，让对方看起来像天使那般迷人。

然而少年冷冷道：“滚。”

女王爵/001：……

“现在可以排除第二种猜测，果然，所有纯净身体都是恶劣的。”女王爵轻笑了一声，眼底透着厌恶，“没有例外。”

根据001所说，这个少年是懵懂无知的，对001有着极度依赖、眷恋，渴望001的陪伴，像是得不到长辈关爱的小孩儿。

现在答案已经很清楚，所谓的单纯都是装的，都是用来迷惑001的假象。

001推开了门，刹那少年就换了一张面孔，方才的散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惹人怜惜之态。

他不断掉着眼泪，无声而又脆弱，仿佛遭遇极其委屈的对待。这模样让女王爵看了都忍不住抚掌赞叹，演技绝佳上乘，连哭泣的角度都控制得很好。

一般人哭泣的样子会放大脸部缺点，这只纯精神体很聪明，将细微神情拿捏得精准独到，既不会让脸蛋看起来难看，又增添了楚楚可怜之态。

可以这么说，没有男人能抵挡这样的攻势，别说男人了，就连女王爵都不住心软。

太漂亮了。

就算知道他是演的、是装的，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依旧有一股未知魔力吸引着自己。

001并不动容，他看着少年手脚被捆上绳索，淡淡地看向A。A举手解释：“他一直想乱跑，我没办法才这么做的。您不是让我喂他吃饭吗？他一直乱走动，我怎么喂？”

A说的理直气壮，001发现把事情交给对方真是一件愚蠢的事。他走到少年面前，半跪在少年足前，缓慢为其解着脚步绳索。

少年生得细皮嫩肉，绳索下是道道挣扎勒出的红印，冷白的肌肤上红痕交错，看起来可怖极了。

001却想，看来他将精神力吸收得很好，同样也将精神力转换得极好。001只在空间盒子里投入了正常精神体长到十岁所需的精神力，少年却长到了十七八岁，说明少年很纯，吸收率与转化率都很高。

这是一只很有天赋，日后会很强大的纯精神体，同样也是满足神要求的纯精神体。

“不饿吗？”

刚从空间盒子出来的精神体都会感到饥饿，通常这种饥饿感来自欲望，一些比较残.暴的精神体会选择杀戮缓解自己的“饥饿”。

明明通过进食就可以解决的欲望，他们却选择最血腥的方式，这就是纯精神体与人类的最大不同。

“饿，”少年舔了舔唇，直勾勾盯着001的同时，又伸出手，“我脚好疼。”

说罢，又恨恨地瞪了A一眼，A无辜极了，他只是奉命办事。

出乎意料的是，001竟真的满足了少年的心愿，他像是抱着三岁小孩儿那般，一手托着少年的臀下，一手绕到少年腰后，随后坐在餐桌前。

“想吃什么？”001问。

越是纯正的精神体欲望越是强烈，天知道方才他多想杀了那个碍事的东西，但他知道这是001看重的手下，为了不引起001反感，他才克制了自己的杀戮。

食欲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满足他的欲望，却不够，远远不够，他紧紧地盯着001的侧脸，目光放肆下移落至001的大动脉。

女王爵一直在观察这只精神体，她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新生儿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没有经过教导的他们只懂发泄、不懂收敛。

天性放纵的纯精神体竟会压抑自己的天性，还是在新生儿这个阶段，女王爵感到新奇又古怪，莫非他在计划什么阴谋？

“想吃什么。”001又一次问。

少年如梦初醒，他坐在001腿上，不安分地扭了扭，他面向着001，大胆地朝001脸上印下一吻。

少年软着嗓子，“爸爸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是女王爵第一次听到有人喊001爸，还是以这样的狎昵的口吻，若不是她认识001许久，知道001是什么样的人，她定要以为这只纯精神体是001豢养的玩物。

“别喊我爸爸，”001按照自己的口味给对方夹菜，他看出来这只纯精神体坐立难安，忍得很难受，毕竟这是克制自己的天性。将筷子从对方口中抽走后，他说，“专心吃饭。”

后续A重新占据主导身体，看到001对这只纯精神体的态度，情绪一度处在惊讶状态。

A能看出001对对方的纵容，几乎到达一种宠溺地步，这只纯精神体极其胆大，时常在深更半夜衣衫不整钻进001卧房。然而001并不需要睡觉，在占便宜这件事上很少得逞过。

肉眼上的得逞却数不胜数。

这也就算了，001还会教他如何快速通关、格斗技巧……

A始终认为001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神培养这只纯精神体是想取代他，成为下一个001。将知识传授给这只纯精神体，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在A的眼中，这只纯精神体除了出身比001好，其余一塌糊涂。性格糟糕、两面派、装可怜……哪哪儿都比不上尊敬的001阁下。

A和女王爵一样，并不喜欢这只纯精神体，这是他们身为不同种族的天生排斥。

001也曾对少年拥有这种排斥感，在反感过后，拥有的更多却是对自己的反感，麻木的感官充斥着自己，令他不知今夕何夕。而当这只纯精神体出现之后，他像是在梦境世界找到了归属感。

从未有人真正需要过他，神需要他是因为他的稳定，A需要他是因为他的强大，梦境世界需要他，却随时可以将他遗弃，像是丢掉一个废品那样。

001确实是个废品，他早已被遗弃过无数次。

这只纯精神体在他的空间盒子呆了近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于001来说是一小时不到的眨眼时间。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都是被遗弃过的废品。

*

少年一直缠着001给他取名，001给他取的他又不喜欢，直到他看到001的技能缠绕荆棘，联想到自己曾听过的童话故事。

少年自己给自己取名为夜莺。

三年一晃而过，神要来收走自己的成果，神以为001是害怕夜莺日后来纠缠他，便主动提出让女王爵淡化夜莺记忆。

女王爵欣然接受，001没有拒绝，他带着夜莺来到花都，夜莺从未离家这么远过，眼中都是对新世界的新奇与渴望。

淡化夜莺记忆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终究是要敌对的，记忆会影响情绪，情绪会扰乱判断。任何称之为美好的记忆都不该存在，这只会影响日后夜莺对他的态度。

001不需要夜莺对他心慈手软，只需要夜莺对他持有最强烈而又直接的杀意。

001让他睡一觉，夜莺同意了，他从来不会怀疑001。等到夜莺记忆淡化完毕，001将他送回神的身边。

结束这一切后，001马上进入高等虚拟世界，恢复以往的生活节奏，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他腻着他，也不会有人坚持不懈地靠近他。

在这个世界里，001伤得很重，他像是自虐般寻找痛苦，然而这些皮肉折磨于他来说根本称不上痛苦。真正的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精神折磨。

寻常人早就坚持不下去的伤口，他却保留了很久很久，根据以往流程，他进入了他人所说的“地狱”。其他玩家希望借“地狱”洗去自己美好记忆，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从前的001怎么进去、怎么出来，记忆根本不会有变化。这是第一次，是有史以来第一次，001洗出了记忆。

记忆由女王爵保管，女王爵看着这一管发着光的银丝，好似夜间的一抹流星划破夜空，带来无与伦比的美好。

女王爵凝视片刻，将这管记忆拿起，倾身打开暗门，这是一间巨大的储藏室，里头陈列着复古柜子。在标有“001”的那一栏，她将这只试管放了进去。

其余标签上放满透明试管，对比之下，001这一栏显得鹤立鸡群。因为在他这一栏上只有一只试管，数量远远比不过其他，却绽放着最璀璨的光芒。

*

001再一次被神召唤，他不明所以地前往，神打开繁重的窗户，望着外头来来往往的少年们：“他们都是我寻来的纯精神体，你认为谁比较有潜力？”

“又或者，你认为谁能够与你相称？”

001随意地扫了一眼，道，“没有人。”

最平淡的语调说出最狂妄的话语，让神忍俊不禁。他确实有些失望，对这些纯精神体感到失望，尤其是在001身边呆过的那只。

001曾夸赞过这只纯精神体，让他对此寄以厚望，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不过如此，远远比不上当初的001。

也许追求血统本就是错误的选择，没有人是比001还要适合梦境世界的存在。神想换一根支柱，却没有比001还要稳定的纯精神体，何其可笑。

“你走吧，”神叹了口气，“记得不要走右方，右方有捕兽夹，他们最近在捉野兽玩儿。走左方，左方很安全。”

纯精神体都是顽劣而又暴戾的，年纪轻轻就敢单挑猛兽，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001不想与这些纯精神体对上，听从神的嘱咐，走了左方道路。

然而这边道路并不安宁，有人在哭，更多的人是在笑。笑声中夹杂着讥诮嘲讽声，只让人感到刺耳难捱。

001继续往前走，一群纯精神体围着一个陷阱，哭声是从里面传来的，所以听起来微弱又渺小。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001停下脚步。

所有纯精神体都害怕001，001的威名在外，没有人会不怕。他们怯生生地和001打了招呼，几乎不敢与他直视。

001没有搭理他们的打算，而是将浅淡的目光落在陷阱中，里头的少年很漂亮，满面泪痕却难盖艳丽五官。

虽然在哭，却尽量咬着自己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但他的小腿一直在流血，冷白的肌肤与骇目的伤口形成强烈视觉冲突，狠狠撞进他的眼球。

鬼迷心窍之下，001竟主动拉了对方一把，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扶着对方。对方走了一步就哼了一声，泪水放肆地往下掉，全然没有方才忍耐的模样。

他的伤口在小腿，走路自然是会疼的，001想不通，为什么会有纯精神体怕疼，明明纯精神体是最不畏疼痛的存在。

001将他抱了起来，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下，离开了这里。

从这时候开始，这个叫夜莺的纯精神体就缠上了他，怎么甩都甩不掉。后续许多时候，001意外发现，其实夜莺根本不怕疼。

又有人和001打小报告，说夜莺是自己跳进去的，也是故意哭的，就是为了给路过的001看。包括那个陷阱，也是夜莺自己设下的。

明明是夜莺主动往陷阱里头跳，真正被捕获的猎物却成了001。

夜莺像是变了，又像是没有变。

从前的夜莺会在他面前卖惨，装着柔弱，现在的夜莺不会了，夜莺表现得很强势，仿佛要将隐藏的实力一起爆发出来，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强大。

001会夸赞他的行为，表扬他的谋略，唯独不会像以前那样抱他。

现在的001清楚地意识到，夜莺身为天赋异禀的纯精神体，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保护，他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让所有人忌惮他。

女王爵笑着和他说：“这才是真正的纯精神体啊，纯精神体都是一个样的，外表再单纯，内心比烂泥还脏，他们善于隐藏自己，在你掉以轻心的瞬间给你致命一击。001阁下，奉劝您一句，千万不要相信他。他一直呆在神身边，比谁都清楚成为001的方法，就是淘汰上一代001玩家。”

在这里每个人都像行尸走肉般活着，成为梦境世界的支柱，也就是001，代表你连死亡的机会都没有，除非出现比你更加强大的玩家，将你彻底淘汰。

001不遗余力培养夜莺的原因有一，他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像是一个可怜虫在不断挣扎。

他希望夜莺亲手杀死他，结束他这荒诞又可笑的一生。

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夜莺始终是他印象中卑劣不堪的纯精神体，而不是一个渴望过上普通生活，妄想抽.身梦境世界统治，想要像人类那般活着，仿佛是个人的纯精神体。

作者有话要说：补一下：001后续想起来之前的记忆，尹没有，因为001比尹鹤更加强大，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超出规则范围。所以他才要定时清洗，因为过段时间，过分强大的力量会帮他重拾记忆

这章算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