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终章(2)(2/3)
只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
就在这个时候。
轰——
他的眼前突然爆发出一片炫目的光晕。高高摞起的箱子底部被烧穿,在不远处栽落下来,燃成一条横亘在生门前的火线。
这下彻底没办法再前进了。
人本来就是靠一口气吊着。一旦没有奔头,气就散了。
陈冬忆的呼吸突然开始变得窘迫,只能被迫躺在原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仓库明明极度灼热,他的身体却因为缺血无比寒冷,打起摆子来。缺氧和缺血让思维无法再维持,意识在渐渐模糊。
世界在死亡边缘安静下来,耳旁所有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
大概大脑在濒死时会做最后一次挣扎。心脏停止跳动之前,他开始产生幻觉。
陈冬忆在恍惚间看到了父亲的脸。
和家中老照片上一样,父亲军装笔挺,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还是殉职时的模样。
“如果我回不来,我的战友乔海城会替我……”父亲的家书和他的表情一样严肃,被压在玻璃镇纸下面,字迹工工整整。
接着这张脸和信都碎成一块块,被陈冬忆脑海中的另一个人取代了。
一个活泼的影子。
她从少年身后跟上来,高高束起的发丝随着步伐一荡一荡。
“你就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吗?”少女笑得无忧无虑,“你叫什么?”
陈冬忆警惕的看向她,没有回答。
少女撇了撇嘴,接着像是对他的冷淡不在意似的,又笑着嘱咐起来:“咱们得走快点,不然早读该迟到了。”
陈冬忆还在怀疑她的动机,而对方已经率先迈步跑起来,留给他一个纤长又俏皮的影子:“小心被老班抓到——要罚站的!”
她的所作所为看上去没有一丁点的恶意,所以少年犹豫了下,最终跟了上去。
太阳在两个人背后冉冉升起,火光般耀眼。
从那天开始,她和他的命运以无法预计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在那一天,谁也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多么奇妙的命运。让人留恋、不舍,还有遗憾。
时间在流逝,陈冬忆的记忆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不断涌现、又不断碎裂。
他最终坠进了漆黑的海里,一切都消失了,走到了尽头。
不再呼吸,不再触碰。看不见,说不出。
但脑海里的幻觉却越来越让人迷惑了——明明五感全部被剥夺,他却唯独留下了本就缺乏的听觉。
陈冬忆开始听见奇异的响动。
“人找到了,在这里!”
“快!带上救护车!”
“脉搏还有吗?”
“验一下血型,输血!快快快!”
“送抢救室!”
“家属呢?家属在不在?来签字。”
无数混乱的声响交织,在其中夹杂了一个轻微的低语。
微弱,但明晰——
“我爱你……坚持住。”
***
数日后。
加护病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又被人小心翼翼的合上。
高筱在椅子旁坐下,拉开小桌板,自然的转向病床上的陈冬忆:“要不要吃苹果?”
陈冬忆没有回应,眼睛紧紧合着。
他是四天前从icu转出来的。
生命体征虽然已经平稳,但人一直没有清醒。医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缺氧时间过长,导致脑神经有损伤。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更是个未知数。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虽然没有得到陈冬忆的回答,高筱却依旧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苹果,削起皮来。
咔嚓,咔嚓。
火红的皮随着小刀的滑动被削成长长的一串,被她有意接住,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很快一整个苹果只剩下圆溜溜的果肉。
高筱小心翼翼的避开陈冬忆手上的滞留针,故意用苹果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笑着问:“削好了,真的不吃么?”
陈冬忆骨节分明的手放松的蜷起,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笑容渐渐从高筱的嘴角上滑落,眼睛蓦地酸涩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很想撕心裂肺哭一场的。但她不能这样做——万一陈冬忆下一秒就醒了呢?
叫他看见自己哭出鼻涕泡来,恐怕要笑话好久。
这个借口听上去荒谬,但游走在崩溃边缘的日日夜夜里,她就是靠这个信念熬过来的。
高筱把苹果放在床头柜的水杯上面,擦了一把眼睛,强打精神转移起话题:“不想吃东西的话,要不要看电视?”
屋子里依旧是安静的。
“那我打开了哦。”高筱自问自答,拿起遥控器。
电视正停在13套新闻频道。
主持人平稳的播音填满了病房:“本市近日破获一起重大生产、销售假药案,主要嫌疑人乔某与同伙今日落网……”
高筱一愣,一动不动的认真听完了整条播报。
——老乔在案发后原本想直接逃窜去机场,但警方已经提前实施布控。于是他们临时改换方向进山,躲藏数日之后,弹尽粮绝,被警方一举捕获。
屏幕上老人带着手铐,浑身脏透,狼狈不堪的有如丧家之犬,早没了之前的威风。
高筱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
她想起了那个仓皇又混乱的一夜。
那晚在得知陈冬忆可能的被绑架地点后,高筱哀求小夏让她一同前往古岭工业区。
但警方不可能让无关人员进入如此危险的现场,所以高筱没有得到许可,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外围焦急的等待。
好在等待是有结果的——陈冬忆最终被救了出来。
命运没有太亏待他:消防员选择在火势相对较小的北面安全出口破门而入,因此很快就在不远处找到了躺倒在地的他。
而高筱是在急救中心看到的陈冬忆。
他当时失血过多,又吸入了不少烟尘,已经陷入昏迷。
她想去握一握他沾满血污的手,指尖堪堪擦过,男人就被推进了抢救室。
医院的灯明晃晃,几乎让人站立不住。
高筱跌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脑海里一直有尖利的声音在叫,头疼的快要炸裂。
好像十年前父亲过世的场景又重新回来,而这一次她失去的是陈冬忆,一个曾经在生命中错过、才刚刚找回来的伴侣。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
如果能忘记所有的事情就好了。
魔鬼的声音开始在高筱心中徘徊,历史几乎要再次重演。
恰逢此刻,等候室的门开了。
“陈冬忆的家属呢?”耳旁隐隐约约有医生在喊。
……别去答应,你根本就不认识陈冬忆,心底的声音在继续蛊惑她。
眼前有烟雾聚拢,拉她往安全又舒适的幽暗庇护所走。
“陈冬忆的家属在不在?”医生又问道。
但如果这一次还是逃避,陈冬忆的牺牲又算什么?
温柔的陪伴、长久的守护、危险的调查……
他做的够多了。
这次该她了。
停了许久,高筱战胜了心底的诱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我在。”
在说出这个决定的一刹那,她的脸上好像吹过一阵清凉的风。那些叫嚣的声音连同脑海中的尖叫一起,都被“忽”的吹散了。
高筱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是陈冬忆的家属。”
在高筱应下这份责任之后,时间都像被加了速,以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脚步向前飞奔着。
一场重大的事故之后,往往没有空闲留给悲伤。
缴费、安排护工、沟通医生、与保险交涉、和公司对接、去派出所配合调查、推掉媒体采访。她成了转动不停的陀螺,忙得脚不沾地,经常连安静坐下来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
偶尔深夜在睡前,高筱躺在狭小的陪护床上,会想到肖瑾提到的关于朱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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