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当众对质(1/2)
陈青桐暗道:“这等投机的手法,由你这心地狭隘自私之辈说出,倒也不奇怪。”方要说话,却听得孟中道:“前辈,那??????那小贼尚在你手中么?听无飙师叔说道,您老人家要他陪您说话,没有杀他是么?”陈青桐愕然一怔,旋即大怒,心道:“谁是恶贼?你到此时还惦记着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这等歹毒的心肠,还自号什么名门正派弟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有心喝斥,灵光一闪,反倒生出一个念头,沉声冷笑道:“不错,他就在老夫的身边,嘿嘿,说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似乎都与你泰山派相干呀?”
孟中讪讪道:“他,他说了什么?”
陈青桐道:“他说你们堂堂泰山派的子弟,不顾江湖规矩,左右夹攻,欲待取他小命,是也不是?可笑即便如此,你们连他也打不过,最后还是无飙及时赶到,方才保全泰山派的颜面,可是实话么?”
孟中恨得牙关紧咬,喃喃道:“这小贼果真宣扬此事。”声音虽然低沉,但在这黑夜寂静之时,听得字字分明。陈青桐窃笑:“你们比鸠盘鬼母、夔门六怪这些真小人还要可恶百倍,如此佳事,若是不能广为传播,岂不可惜?”又道:“我细细观之,他的武功其实是平常稀松得紧,便连不入流的乡下把式也当不得,怎能敌过你们联手?莫非他胡说八道?”
孟中羞恼无比,料想此事隐瞒不下,也不敢遮掩,道:“那小贼看似文弱,其实武功尚可,不过是您老人家的修为??????委实太高,所以??????所以觉得他不能入流罢了。我与孔师弟商议密事,心神不宁,过于轻敌,是以一时不慎,反被他有机可乘,侥幸得胜。”这话说来,好比在他脸上打了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着实难堪无比。他迫于情形,附和洞内“高人”之意,说道陈青桐的武功五六流而已,但自己偏偏与孔池不争气,单打独斗也好,群殴围攻也罢,皆败在此不入流之“小贼”手中,岂非说明堂堂泰山派之少年才俊、名门子弟,其实更是末流也不是么?
陈青桐道:“你也不用羞愧。这小子狡猾异常,定然是用了什么不光明的手段,让你们中计。我替你出气如何?”不待孟中说话,沉声道:“小贼人,你过来。”一脚踹在墙壁之上,弄出些许动静,自己继而啊呀一声大叫,状若凄惨。孟中想起他脾气如火,也不知把“小贼”如何痛殴一顿,吓得心惊胆战,颤声道:“前辈,您老人家把他怎样了?”陈青桐哼道:“方才我按耐不得生气,一巴掌把他拍死了。”孟中闻言,又惊又喜。
陈青桐咳嗽一声,道:“你速速将门口的看护弟子支走,再带一张大些的芦席过来。”孟中奇道:“什么?”陈青桐佯怒道:“我替你出气,一片好心好意,难不成还要将他的尸身留在这洞里发臭不成?我稍时便将他尸身扔在洞外,你用芦席卷好,找个地方掩埋了。”孟中惊道:“我??????我来扛尸体?”陈青桐吼道:“莫非要我把你也打死,一并用芦席裹了吗?”孟中心中暗自骇然,连忙赔笑道:“前辈休要生气,是,是,我这便去办理。”
陈青桐听他匆匆离去,便溜到洞口等候,稍时听得外面有人叫道:“戚师弟,你们看守了半日,也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吧!”正是孟中的声音。那戚师弟道:“师父安排我在这里值夜,言道到了时刻,自然有其余师兄弟过来接班,务必安守本职,否则便是风吹雨打、雷劈雹泄,也不得走开半步,更不用说回去歇息了。”原来此人乃无飙道人的弟子。
孟中笑道:“我闲来无事,也睡不安稳,便替你在此顶值一个时辰如何?”戚师弟又困又乏,喜道:“孟师兄此话当真吗?我,我可有些不好意思。”孟中道:“你我情同手足,何必如此见外?”待支开那泰山弟子,慌忙从一旁草垛的后面抽出芦席,架在肩上,便往洞口跑来。
陈青桐瞧得真切,躺在地上,往外翻滚几圈,四肢摊开,双目紧闭,动也不动。
孟中见状,喜道:“前辈果真将这小恶贼杀了?哈哈,真是替我泰山派出了一口怨气,晚辈亦然雪耻,实在是感激不尽。”用芦席将陈青桐的“尸体”裹了,扛在肩上,往碎石荒草之地走去。裹得不甚严实,不过是胡乱绕卷了一圈,两条胳膊尚余在外面,不时晃动,敲在他的身上。初时他尚不自觉,渐渐来到黑暗阴冷之地,月色悉数被遮掩,映照不得,如此再与死人为伴,不由心中有些骇怕,口中犹自道:“你与我虽然有怨有仇,但今日毙命,却是死在那前辈的手中,日后若要报仇,也只去找他,莫要来寻我报复才是。”陈青桐暗暗好笑:“你如此胆小,生平就该少做些坏事。”促狭心起,手指轻轻从他身上划过,微微一挠,若有若无。孟中心神不宁,有心将“尸体”就此扔下,转念一想,叹道:“若是放在此处,遍地碎石,怎能轻易刨坑?若是被人看见,也多有不便,还是再往前走上一段路程吧。”言罢,陡觉颈脖若有丝丝凉风吹来,脊背寒意陡升,浑身上下打将寒战,激起鸡皮疙瘩,真是惊惧不定,有意无意之间,扭头往陈青桐看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双目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禁啊呀惊叫,手中的芦席应声落地,自己双足瘫软,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抖若筛糠地往后退去,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陈青桐见他惊恐万丈,心中得意,装了一副冷森森的口吻出来道:“我死得好惨呀,黄泉路上如此寂寞,你来陪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他走去。
孟中被吓得肝胆俱裂,屎尿齐流,慌道:“你…你果然那鬼,我陪你作甚,你休要寻我!”见陈青桐充耳不闻,摇摇晃晃就要扑来,再也忍耐不住,发出凄厉一声的尖叫,立时发足狂奔,不防被脚下石头磕绊,一个筋斗栽进草丛,竟然昏厥了过去。陈青桐哈哈大笑,道:“年轻才俊?不过如此,笑死我也。”反用芦席将他卷起,急急奔回洞中,丢在草垫上,拍拍手,即将离去之时,抬头见得月色之下,壁画一角尚有一行小字,写道:“有缘来之,缘尽离去,悉毁剑画,无影无踪。”陈青桐笑道:“原来这位前辈有如此嘱咐,是我粗心大意,竟然不曾看见。既然他要我将壁画销毁,我便依言行之好了。也免得如此武功,被坏人学了去。”拔出自己的长剑,就着长发小人儿与束髻小人儿的壁画胡乱划将一通,破坏殆尽。陈青桐笑道:“且看你醒来,被那无飙道人见了洞中的情形,你又怎样交代?”哈哈一笑,唱道:“我亦乘风飘缈去,草亭野凳不留痕。”转身没于苍茫之中。
待他回到客栈,那关掌柜地看了半日,震愕不已,道:“公子说要上泰山游历,采风谒碑,却为何多日也不曾回来,落得如此狼狈不堪?”陈青桐有些尴尬,衣裳破旧,体味甚然,道:“我遇上了拦道抢劫的强盗,被他们捉在一个山洞里面,虽然没吃什么苦头,但毕竟不见天日,又不能洗漱,自然显得不甚整洁了。”
关掌柜惊道:“泰山上有强盗么?若是如此,我可要报官了。”
陈青桐不愿多说,眼睛一转,道:“我没有‘安分牌’,引来官府之人,只怕你和熊总镖头都脱不得干系。我既逃了出来,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以后少独自上野山去就是了。”关掌柜讪汕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只是那熊爷??????”陈青桐道:“熊总镖头怎样?”关掌柜道:“明日他要与流云庄庄主比武,今日已立下了生死状。”陈青桐惊道:“这是为了什么?”
关掌柜道:“上次他镖局死了两个镖师,追凶索恶,无有头绪,后来一个蒙面人深夜相告,说凶手不是旁人,乃是流云庄所为。熊爷半信半疑,借拜庄之际,派人悄悄依照蒙面人所述,派人溜进流云庄后小花园内,从一块莲花石下,果然搜出被劫掠的镖货‘九龙戏珠杯’。这可谓铁证如山,两家因此大起纷争,弄到最后要比武决生死了。”
陈青桐灵光一闪,不觉“啊”地一声。关掌柜看了他一眼,又道:“此事披露出来,流云庄矢口否认,说是有人栽赃陷害,根本不能为信。官府虽然闻报,但忙于替当今圣上选美之事,一者无暇顾及,二者也不愿卷入武林纠纷,因此不肯立案,听凭双方依照江湖规矩,自己解决纷争。”
陈青桐想起当日无飙道人与孟中的一番对话,不觉恍然大悟,忖道:“如此看来,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只是他们黑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可与他们口口声声说的‘大泰山派’相干么?”匆匆洗漱一番,便到那镖局去见熊南熙。哪知走到门口,便被两个汉子拦住,问明来意,抱拳道:“公子,我家总镖头明日与流云庄庄主比武决生死,此事众人皆知,此刻他正在休息准备,说道任何人今天都不会面招待。”陈青桐听了大为无奈,只好悻悻而归。
第二日,镇上居民皆早早起床,宛若赶集一般,吆三喝五,呼朋唤友,往镇外珍珠河畔小石广场赶去,要看威远镖局总镖头熊南熙与流云庄庄主顾冲的比试。起得晚的,来不及吃早饭,带着几个小馒头,一边行走,一边就水吃喝。有人笑道:“你如此仓促,不怕噎着么?”那人闻言摇头道:“若是晚了,哪里还有好位置?”陈青桐也在其中,微微摇头,叹道:“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在乡人眼中不过是一场好戏罢了。”不多时,来了擂台下面,见东边飘扬一面飞虎大旗,底下坐着威远镖局一众,熊南熙正色肃容,颇为凝重;西边有五色云彩的绣缎大旄,旗下站立一人,身材适中,不胖不瘦,三缕黑髯不长且顺,甚是端庄,乃是流云庄庄主顾冲。陈青桐忖道:“倘若果是泰山派无飙道人与孟中、孔池策划的阴谋,他平白受此冤枉,可是无辜之极。”
稍后见一位道人来到台面中央,那道人鹰目尖鼻,倒挂细眉,脸色微黄,唇上八字,颔下一撮山羊胡须,大声道:“今日威远镖局与流云庄比试武功,特请贫道主持裁判。所谓拳教无情、刀枪无眼,高手过招,难免会有死伤,无论哪方如何,新旧老帐尽皆一笔勾销,日后决不可再以此为由,寻衅挑斗。”教身旁一个少年道士出来,正是孔池,看他双手各垂一生死状,遍示群人,然后退下。
台下有人叫道:“这主持裁判之人,定然德高望重,你是哪一位?可当得如此重责?”台上道士干笑一声,道:“你莫非是外乡来客?若是这泰山脚下的居民,见我模样,便该知我身份。”稽首道:“贫道泰山派无嗔。”台下那人叫道:“我便是本地土人,平日上山烧香极少,自然不认得你。自从你们再将一半泰山划为自己私家花苑,不许民众游玩,我更是上去得少了。无嗔道人脸面一红,不再搭理他,咳嗽一声道:“请熊总镖头与顾庄主上台。”
熊南熙走前几步,望着顾冲,怒道:“血债血偿,你们杀我镖师,夺我宝货,此仇若是不报,枉为君子!”顾冲冷哼一声道:“你不分黑白,不辨善恶,看似雄壮的大汉,却生得一幅软耳根,任凭别人挑拨唆咄,其实也是个浑噩糊涂之人而已,算什么豪杰?!”熊南熙怒睁圆目,忿然之极。无嗔道人道:“生死相搏,贫道也无话可说。”退入台后。
但见台上熊南熙双臂箕张,一掠丈许,骤然施展出绝户掌中的杀手,向顾冲背心便抓,顾冲怒道:“姓熊的,欺我太甚!”身躯一矮,嗖的一拳向熊南熙胸膛打去,熊南熙一掌拨开,两人风驰电掣般的斗将起来,拳掌起处,全带劲风,台下众人见了,个个鸦雀无声,目不转睛地望着。
这两人一个是神拳无敌,一个是铁掌无双,斗了半个时辰,不分胜负。两人斗到五十招开外,忽听熊南熙连声大吼,拳如雨下,顾冲步步退让,脚步蹒跚。台下登时不少人大声叫好。有人道:“熊南熙不过仗着身强力壮,想一鼓气把顾庄主打倒。可是顾庄主也绝非庸手,这几招解拆得非常巧妙,他的看家本领风雷八卦掌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掌法绝学,你不见他的掌法步法丝毫不乱么?”
陈青桐在台下细看,果见顾冲脚踏八卦方位,虽然连连避让,身法掌法却是丝毫不乱,沉稳之极,掌风过耳,隐隐挟有风雷之声。刚才说话那人的同伴道:“我久闻顾庄主的风雷八卦掌中有一种专解强敌攻势的反攻掌法,却从未曾见他用过。不想大饱眼福。”另外一人又道:“快看!快看!这样的拳法你若错过,今生就再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两人都不再说话,凝神观看,只见台上形势又变,顾冲一声长啸,双掌疾击,掌影翻飞,滚滚而上,这回轮到熊南熙连连后退了。
刚才那人又说起来道:“姜是老的辣。熊南熙武功虽高,终究不是顾庄主的敌手。”他的同伴道:“要分胜负,那还早呢!”但见熊南熙虽然后退,拳法也丝毫不乱。原来熊南熙经验非常丰富,强攻不下,立刻变招。将七十二路大力神拳,使得风雨不透!顾冲掌法虽然凌厉,却也攻不破他拳风布下的铁壁铜墙。两人斗了一百来招,兀自不分胜负。蓦听得熊南熙和顾冲齐声大吼,熊南熙“砰”地一拳,打中顾冲肩膊;顾冲的风雷八卦掌一掌,也扫中了熊南熙腰骨,两人各运内功抵御,斜跃三步。
熊南熙武功高强,拳拳生威,声势骇人。顾冲虽横练工夫比不上他,但风雷八卦掌和大力鹰爪功炉火纯青,轻身敏捷,又更胜熊南熙。陈青桐听得旁边有人道:“顾庄主虽不苟言笑,平日里又严肃之极,但素来乐善好施、救济贫困,与熊爷一般都是好人。如此的两个好人,怎会非要分个你死我活?”却是一个老妇人。她旁边一个大嫂低声道:“我才不信顾庄主会为了区区一颗明珠,就去夺宝杀人。”又有几人唉声叹气。
陈青桐暗道:“熊总镖头为人豪迈,那顾庄主我虽不认识,但听大伙儿的口碑,也绝不是什么坏人。是了,我读了许多年的圣贤书,多少也懂些道理,怎可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但危难之时却唯唯诺诺、袖手旁观?我该上去阻止二人决斗,避免酿成恶果,后悔莫及。只是她们说得不错,我该想个合适的法子才好。”见台上二人越斗越烈,双方皆是渐下重手,恨不得下一招就取了对方性命,不禁焦急万分,有意无意瞥去,见无嗔道人背后,一个青年道士或是内急,匆匆走向广场背后茅厕,顿时闪过一个念头,拨开人群,随他进入其中。
那道士宽衣解带,正自惬意,陡然觉得颈脖一凉,有人沉声道:“休动,动一动,便要你变成死人。”这道人唬得魂飞魄散,颤声道:“你,你要作甚?”原来是陈青桐拔出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陈青桐嘻嘻一笑,道:“我借你的道袍一用,你是借还是不借?”道人吓得半死,道:“借又怎样,不借又如何?”陈青桐闻言,哭笑不得,忖道:“也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如此明显,还用我说吗?”嘿嘿一笑道:“若是借了,不伤你半根毫发;要是不借,我这一刀下去,能不能够活命,就得看你和阎王爷交情有多好咯。”
道人吓得屁滚尿流,道:“大爷,我与阎王爷交情极其浅薄,你这一刀要是下来,他断不肯轻易放我回来。道袍你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就是。”不敢转身,背对着陈青桐,三五下除下道袍。陈青桐一把接过,套在身上,又拔下他的发簪,给自己头上的束髻插上,略一收拾,活脱脱便是一个道人了。他眼睛一转,一手按着匕首,另一手从怀中掏出糯米饭团,逼迫道人服下。
那道人吞咽入喉,觉得甜腻,惴惴不安,道:“大爷,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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