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靠自己（2/2）
点灵宗的道法就是这样，带着一点操纵人的因素，一个固定在卷轴或是别的法器上的故事，可以让人在一定时间内成为故事中特定的人，做出特定的举动。不过对于修士来说，这往往只是一种单纯的控制法术，他们在中招的时候虽然身不由己，但是一般都不会认为自己不是自己；
只不过，对于道心修为很差的人来说，这种法术也有另一种用法，就是像现在这样，摄走人的一丝心神，让人彻底沉浸在故事之中，经历一场别人的喜怒哀乐。
“……嗯，嗯，”苍叶比平时还要木然地随便应了几声，但是他绝不是不激动，他胸口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想法，他想要和人分享，和人讨论，问刚刚和他一同体验这场奇遇的同伴他们的感受是否和自己相同，但是他想说的太多了，以至于他觉得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怎样才能将他此时的感觉完全表达出来！
苍叶茫然而焦急的眼神遇上了另一个同样渴望交流的眼神。
他们眼里先是闪动着同样的焦虑，继而又闪动着同样的明悟。
下一个瞬间，这间房间中的所有山鬼都同时闭上了眼睛，他们对于意识之海的研究有了不少进展，其中之一就是他们这一批“研究员”，在多次进入之后，已经和意识之海建立了更加紧密的联系，以至于他们不再需要先召唤出离他们最近的魂殿中的祖魂，然后才可以进入意识之海，而是只需要进入某种类似于入定的状态，就可以找到冥冥中的一点联系，通过共魂进入意识之海！
是的！他们此时的感受，只能通过意识之海，才能交流得足够彻底！
此时在意识之海中发生的一切，用语言已经远远不能形容，通过意识之海，山鬼们共享最真实完整的情绪和感受，景物，壮丽奇诡，远远超越他们想象的景物，山鬼们永远对天地自然的兴趣最为浓厚，他们在云游者的故事里得到了极大的快乐。
——诸天万界的那么广大，他们互相之间都有最爱的那一部分，同样的景物，他们的眼睛里得到的触动也完全不一样，而当附加上不同的情感，即便是再简单的蓝天白云，也给人一种浓烈而晕眩的快乐感觉，就像是猛灌了醇烈甘美的好酒。
荡魂渊的天空永远是黑色的，只是黑色的深浅不同。
只有山鬼能够进入的意识之海之中，一时之间，各种奇妙的形象忽然出现，又忽然消散，浓烈而诚挚的情绪互相碰撞，意念和思想在分享之后越发清晰，在这里形成了嘈杂而响亮的回声……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狂欢，整个意识之海都陷入了震荡。
与此同时，在现实之中，山鬼们抛了一地的入定的身体旁边，两个异界人面面相觑，事实上，虽然决定要用这种方式来给他们的山鬼朋友们“扫盲”，但是这两位始作俑者也没有想到，对于山鬼来说，这东西的劲头……是这么大的？
#
“……所以我们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是吗？”看管着山鬼们入定的身体，池冲问。
“思路上确实如此，”顾安怡说，“我们改造他们，他们摸索自己的道路，我们现在给他们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让他们看到真正的世界，看到更多的真相。”
“利用新事物的冲击性，让他们形成新的共识，”池冲点头，“一开始可能很容易站稳脚跟，但是接下来呢？要动摇一个已经成型、同时还在不断自我催眠的狂热信仰是很难的，更何况，对于大多数山鬼来说，他们本来就信众魂之魂。”
“一种泛信，”顾安怡点头，他从兜里掏出一壶酒来，一伸手扔给了池冲，池冲接住，而顾安怡自己又掏出另一瓶来，打开瓶塞喝了一口。
大多数山鬼对众魂之魂的泛信，在于他们或许没有如同这伙狂信徒一样严肃地对待过这件事，但是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一种模糊的相信，不过，模糊的相信也是相信，这个基础根深蒂固，要想彻底摧毁这个根基基本不可能。
“所以将来他们的路线，一定是在同样的基础上，取而代之。”顾安怡说。
当然了，如果苍叶他们足够聪明的话，他们应当考虑主打祖先之魂这张牌，来弱化众魂之魂的重要性，巧妙地转移信仰的锚点。同时，顾安怡还很在意“大家伙”，这东西的本质更加古老，他觉得如果他们如果能最终解决水晶山，那么最有可能是引发了大家伙的变化……
这些话顾安怡就自己想想，毕竟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而他方才和池冲谈论的事情也很简单，既然只有山鬼能对付山鬼，只有信念能对付信念，而意识之海又是一个如此特殊的地方，那么要从一个极端崇拜手里抢地盘，也就只能通过意识层面的冲击。
简而言之，夜城有夜城关于神灵的一套理念，且他们这套理念已经在意识之海里站稳了脚跟了，领先优势大把，而刺城和他们的盟友们，则要自己另起炉灶，再编出另外一套理论来，同时奋起直追，迅速拉拢起一大批相信他们的人——人数和质量都要超过夜城。
只不过，这只是理想中的情形，而且实际上，对于参与操作这件事的所有金丹来说，他们谁也没经历过在异世界领着当地人搞宗教的破事……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安怡提议的插手程度其实刚刚好——他是不建议他们来全盘主持山鬼们的这套宗教理念的，这种事最好全部都山鬼自己来干，他们干根本水土不服，大概率要闹笑话；更别说实际上的争夺将发生在意识之海里，他们这些“异界人”更是丝毫插不上手，所以他们只是提供一些思路，提供一点冲击，剩下的都交给山鬼们自己搞定。
——至于这场发生在意识之海中的拉锯战将如何开始，如果结束？他们又要怎么从水晶山手里抢人？万一输了又该怎么办？对不起，但这都只能看他们山鬼自己了。
异界人非常冷酷，不过全盘包办说不定才是更大的残忍，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
意识之海发生震荡的时候，苍叶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望向意识之海的“深处”，他忽然意识到，这次震动，其实是大家伙的一个未成形的情绪，整个激荡意识之海的动静只是一缕思绪，只不过比他从前感受到任何一缕所蕴含的情绪都要强烈。
这是一种……好奇和……急切？
只不过，像苍叶对大家伙这么熟的山鬼并不多，实际上，意识之海中的震动从来不那么简单，尤其是还带着这么强烈的情绪——在这一个瞬间，所有身处其中的意识都被这种庞大的情绪所完全俘获了。
他们不再觉得自己是自己，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庞大的个体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但是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一瞬——如果不够谨慎，也许会以为这种感觉从不存在，这个席卷整个意识之海的震荡也很快平静了下来，看似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不过苍叶觉得不是，他迟疑着离开了兴致勃勃的分享团队，单独一个人往意识之海的深处而去，等他来到这片“海域”的底部，也就是站在“大地”上的时候，苍叶看到一个东西，于是他“笑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旋转的模型，整体像是一棵树，主干上分出五条粗壮的枝条，每一条粗枝的末端都是一团旋转的星云，丝丝缕缕的云雾和极其细小的星光闪烁其间，从五团主要的星云延伸出去，又有无数模糊的细线连接着星光，但是这些星光就过于微小了，以至于在这个本来就只有苍叶手臂这么长的模型之中，这些星光几乎看不见；
而在五条主要的粗枝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细小很多的枝条，它们有时和五团主要的星云相连，有时却并不相连，只是孤零零地在那里。
——但是苍叶知道，实际上这些世界在诸天万界中的位置并非如此，这个模型也有很多错误和缺漏，而且有一些偏远的星光，其上的风光反而比诸天还要具体，这都是因为这个模型完全取自于他和同伴们，进入意识之海之后分享的全部内容。
苍叶在这个微小的模型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景象。
“一会要再看一遍，顾他们会同意的，嗯，要再看一遍……”
苍叶自言自语，这时，另一个他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傻小子，有个事你最好知道一下。”
苍叶心情很好，他转头欣赏另一个自己的奇妙“脸色”。
心魔苍叶颇有耐心地等了一会，眼神越来越微妙，直到苍叶的心情也糟糕起来，他才缓缓抛出答案：“你猜怎么着傻小子？我在那边的水晶脑袋里，看到你姐姐了，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糯米团的营养液！么么！
嗨呀这一章拖太久了，不过差不多6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