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2/2)
黛玉恹恹的,林如海也恹恹的。
黛玉想的是:“我娘说话一贯不算数的,以前她说弟弟会好,后来弟弟没有好,被神仙带走了。”
“她说自己没事,肯定也是骗人。”
林如海想的是:“原以为自己将妻女护的极好了,却是错的很了。”
枯坐无益,林如海便看贾敏的脉案。
黛玉则是出神回忆神仙那里有没有仙丹可换,吃一枚长生不老,从此百病不侵的,换给爹娘来吃。
之前心里只有书,书,书,要么就是白看神仙“课程”,对那间屋子和板子再多一点也没探索过,实在不该。
林如海颇能一心二用,看着脉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黛玉那些有的没的。
盖因贾敏倒在黛玉眼前,林如海恐此事存在黛玉心里做病,故意闲扯,叫她发散发散,说些近日的趣事。
趁机也理顺下思路。
原本万全之策,今日塌了一角。
若非族亲来家,贾敏骤然病倒,黛玉自去与人争执理论,他还不会如此警醒。
那些他们夫妻去后,那些未来所可能发生的不测,从未如此具现于眼前。
“爹爹!”黛玉叫了他一声,“脉案!”
林如海想的出神了,手上不觉用力,脉案快要叫他揉皱了,另一手的指甲在掌心留了一道白痕。
黛玉来吹他的手。
“呼呼,不怕不怕,痛痛飞走了”
林如海不禁笑了。
这是把她娘她乳母哄她的手段用来哄爹了。
当爹的自然是……非常受用。
便又装作手疼,让她多吹了一会儿。
林如海让女儿吹着手,心里却有一个决断,一时竟定不下来。
自儿子夭折,每每遇到妻女之事,他便游移优柔起来,不像在外果断进取。
只得低声问黛玉:“今日你怕不怕?”
黛玉嘴里说着“怕**”,又满眼信任希冀问:“娘什么时候能好啊?”
林如海心中一痛,脉案看起来并不如何好,贾敏的肝肾都有不足,只是这话断不能告诉女儿。
林如海拿“快了”糊弄一下,连忙故作轻松挪转了话题:“那你便不怕他们吗?那都是你林家长辈。他们要打你呢!”
黛玉摇头,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又没真打到她。
半晌道:“我若不对,自有爹娘教导,他们若要欺辱我,我也不怕的。”
林如海问;“怎么就不怕,他们比你高,比你壮实,先天就比你占理。”
黛玉道:“再怎么样,他们气倒了娘也没理,我为人子女,孝顺父母便是最大的理,旁人与我什么相干。”
又挺起小胸脯:“爹爹只哄我跟娘,不哄他们,可见他们也没理!”
林如海刮了刮黛玉的鼻子,真是,比鬼还精!
二人说着说着情绪渐渐好了起来。
林如海哄黛玉给自己打络子,自己悄然起身去了花厅,招来各处人等一一问话。
问清几日来的情形,便冷笑着叫请客人来。
这普天下再没有比黛玉再好的女儿了,也没有比贾敏更好的妻子了,那些胆敢对她们动坏心思的,自然要报偿一二。
才好杀鸡儆猴。
花厅里,林如海的“叔公”并两个族兄与林如海分主客落座。
林家这处宅子是他们一家搬入扬州前才装饰过的,一概是林如海的口味。
虽风格清逸,不用沉重的紫檀案几,更不用奢丽的绫罗椅搭,到底都是簇新的,清漆还发亮呢!
落在族人们眼里,也是十足的富贵气象。
好在,他们还知道藏着些来意,并不敢十足的露出贪意,仿佛之前与林府女公子间并无龃龉,专与林如海叙些姑苏旧人旧事。
林如海可忘不掉在客院门口他们看黛玉的眼神。
若非他养气功夫足,当时就要踹他们几脚。
何况与他们又有什么旧可叙呢?
这个所谓的“叔公”也好,所谓的族兄也好,他只有因父母之丧扶灵回乡时见过一两次,还都是远远地,面貌都记不清。
细究起来,他们正如黛玉说的,与他什么相干?
*
千里之外,长安都中。
最热闹的行院,大白天也是不开门的。
奇的是当红的头牌不在屋子里睡觉,反站在门口发呆。
她身后的门里,有两个男子一站一跪。
“哦,他们是这么说的?”
跪在地上的刀疤脸似是畏惧帘后的少年,只快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人背光而立,看不清表情,让刀疤脸捉摸不透。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香炉燃出一丝白烟在飘动。
片刻后,刀疤脸等得舌头都疼了,少年才有动静。
他拍了拍折扇。
刀疤脸如蒙大赦**着出了房间。
命令只是“再探”就好,这一家便是天大的富贵,他也实下不去手害人,真不知这等人家怎么就得被这位盯上。
屋里的少年人好像知道手下腹诽什么,半倚着窗,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来。
登时灿若明珠,将门外的花魁衬得如瓦砾。
他轻声道:“谁家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