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盼夏(八)(2/2)
叶迦澜松开她的手,拿了四张纸,开始模仿她的笔迹抄课文,许盼夏看了几行单词,果然和她写得一模一样,简直像拿着她的手写——时间紧任务重,许盼夏的手上,被叶迦澜惩罚而捏出的痛感依旧深深残留。她屏住呼吸,集中精力,握笔展纸开抄。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在安静抄写。教室中的人越走越少,走廊上的声音也渐渐消弭,负责锁楼道的保安大叔拿着手电筒开始巡逻,准备把教室的学生都清理干净,他好锁上楼道门去美美睡上一觉。当听见保安大叔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踏下第一步时,许盼夏也抄完最后一个单词,在末尾点了一个小黑点——
鸦雀无声,教室里的灯忽然就暗了下来。
许盼夏下意识“啊”了一声,她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贴了贴她头发,那奇特的温度令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叶迦澜握住她、束缚她、困住她的手。她下意识转脸,鼻尖蹭过叶迦澜的校服,在意识到对方离自己这样近的时候,许盼夏差点跳起来,而对方也拉开和她的距离,她听见对方站起来,后退时脚撞到板凳上的声音。
许盼夏还没有适应黑暗,她呆坐在座位上,慢慢站起,月光从大开的玻璃窗慢悠悠地窥见秘密,而一束手电筒的光芒刺入,伴随着保安大叔不满的声音,狠狠闯入这隐秘的角落。
“你们俩干什么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走?”
手电筒黄色的刺目光晃了叶迦澜一脸,他眯了眯眼,伸手遮挡。许盼夏在暗中清晰地看那光落在他干净修长的手指上,手指下,是他浓密的眼睫和高挺的鼻子……
奇怪。
许盼夏忽然觉得叶迦澜好看得要命。
她的心脏砰砰砰。
停电后的这一束手电筒光,似乎将她和叶迦澜都判为了秘密的危险共犯。
“叔,”叶迦澜还是那副优秀好学生的模样,他镇定真诚地向保安解释来龙去脉,“我妹妹被老师罚抄写,我怕她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所以等……”
谁让叶迦澜长了一张俊美到能令人放松警惕、缴械的脸。
他看起来天生就是好人,天生就是优秀好学生。
保安大叔连批评都没有,就放他们离开。一直到走出校门,许盼夏才摸摸肚子,眼巴巴地看了看路边还在卖肉夹馍的老夫妻。
叶迦澜说:“你去买吧,刚好,我有点渴,去前面便利店买瓶水,等会儿来找你。”
说完,他还掏了二十块钱,递给了许盼夏:“吃饱了再回家也没事。”
许盼夏接过时,想说谢谢哥哥,没说出口,重重打了个喷嚏。叶迦澜不言语,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自己才去店里买水。
许盼夏站在小摊前,昼夜温差有点大,她身上穿着自己的校服外套,拉着拉链,外面又裹着叶迦澜的校服外套——许盼夏穿的是女款校服最小码,叶迦澜穿的是男款校服最大尺寸。之前的许盼夏对两人的身高体型没有什么概念,现在衣服穿在身上,才明显地感受到两人之间这如此明显的差距。
他的校服,能轻松遮挡到许盼夏大半个大腿,完完全全地遮住臀部,中间扎一条腰带就可以去当作裙子穿。
许盼夏费力地将手从校服袖子中掏出,多余的部位松松垮垮地堆积在臂弯处。她守在卖肉夹馍的摊位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将叶迦澜挑出的那块儿肉切得细细碎碎,又掺进去一小勺青椒块儿,掺进肉里面,和卤水里的肉一块儿剁,剁到肉馅儿均匀,九分瘦掺一分肥,再用刀背平着、稳稳地收了,放入切开的、又松又软的白吉馍中。
许盼夏说:“谢谢!”
她付了五元,手里拿着肉夹馍,四下张望,看不到说去买热牛奶的叶迦澜。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大部分走读的学生已经离校,教学楼里也熄了灯,只有路灯和周围一些能熬的店主还亮着灯。许盼夏一手捏着热乎乎的肉夹馍,也没心思吃了,只顺着路往前走,想要看看那家还亮着灯的便利店中是否有叶迦澜——
果然有叶迦澜,他正在结账,没有看到她,神情专注。
叶迦澜把外套给了她,现在只穿校服短袖,寻常的白色,蓝领子,裤子也是统一的蓝底边缘白竖线,一模一样的衣服,怎么在他身上就这样端正好看。
许盼夏盯着他校服领口露出的一点锁骨,脸颊忽有些发热,仿佛他握住她的手替她抄英语课文时的温度穿越到她的脸颊,好像对方的手还在她的手上。
在意识这点的同时,她的心脏也以一种慌乱有力的姿态坚韧跳动——
不对。
不对。
这样不对……
目不该看。
心不该乱。
那可是你哥哥。
许盼夏猛然转身,她已经闻不到肉夹馍的香气了。胸口似骤飞千只雀,搅到心脏分崩离析——
而转身余光后的熟悉身影令一颗骤跳的心脏急停。
许盼夏看到自己的妈妈,许颜女士。
她挽着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姿态亲密;男人低头俯身,似要吻许颜的脸,但许颜躲开,反手给了那个陌生男人一巴掌。
许盼夏确认那个陌生男性不是叶光晨。
她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懵懂的心事和荒谬的现实同时袭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