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1/2)
光柱边有隐隐的闪光,那是帝国的法师在对其进行无益的攻击。她的爱人也在那里。
听着庄园外隐约传来的哭喊,索拉利斯低下头,握住了胸前的项链。它从她的指缝里透出光来。
她至少要活到那个时候。
人类团结起来,为同一个信念而战斗的时候——无论那个信念是什么,由谁提出。
中洲世界震荡,即便在相对而言最为稳定的工业联盟,几大主要城市也受到了天地异变的冲击,虽然绝大多数人员已疏散到开阔地带,各生产单位都暂停运作,但一些关键部门仍有值守基干紧盯着仪表和机房,遍布诸行政区包括最新加入的纳加尔自治区中的监察站中,在满室红光和在指数剧烈变动引发的滴滴警报中,在无线电的噪音背景中,只有一些擦撞伤的工作人员一边记录剧烈波动的仪器数据,一边通过电话向上报告汇总。
各种数据和报告通过直接的有线通讯网和间接的通传不断集中到工业城的信息处理中心,设在信息中心外的数十道防护法阵升起层层光栅,抵抗住了灵压及电磁环境的剧烈波动,在最关键的时空膜被“打开”或者说“钻透”的那一瞬间,由经术师之手转移到这个世界来的诸多元器件构成的灵敏仪表记录下了诸多本底数据的变化,与其同时,其余仪表不是瞬间就过载烧毁,就是表面完好,其数据可靠性却已完全不值得信任。
虽然原白骨之爪方位升起的光柱清晰可见,但地震对工业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法术护壁的微光在穹顶上闪烁,来自多个监测站的报告不断接入已成为应急处置中心的大礼堂,形成计算机屏幕上不断变动的数字和图表,即时环境变动和应对灾害的指令也依次通过地上黑色溪流一般的线路发往各地。
但上百人正在忙碌的指挥中心只占这处礼堂的一个角落,余下的宽广空间里,除了留给各种设备和安全保卫的必要位置,分布三个方向的近两千个位置已为或是神情呆滞,或是恐慌难安,或是抱头痛哭的诸多国家代表占据,即使他们正身处几乎是世上最为安全的场所,但当以巨大平面形式展示的天眼图像以最直观的方式将中洲世界正在蒙受的灾难呈现在他们面前,没有人能只为自己感到庆幸。这些国家的代表从未如今日一般清晰地认识到,人类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互为扶持,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在这样迫临到中洲世界所有智慧种族的灭亡威胁面前,国与国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恩怨都已变得微不足道。仅仅通道开启就造成了如此广泛而惨重的灾难,彼方世界正式入侵又会如何?
毫无疑问,这场危机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统治者的应对能力,这些国家代表同样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工业联盟在这场灾难中的表现,在情绪平复之后,他们将无可选择地成为工业联盟最坚定的盟友,以最大的诚意配合联盟的系列战争准备。
工业联盟也将迎接其自成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轻柔的脚步从背后传来,云深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是是墨拉维亚在靠近。他是什么时候从数十公里外的监测站回来的虽然不大清楚,但这个时候也不重要了。
“等了好久,这个时候终于来了。”他说,“这个世界的灵压在提高,你感觉到了吗?”
“我看到了。”云深说。
“这一次死的人蛮多的。”墨拉维亚又说。
云深轻声说:“伤亡很大。”
“以后还会更多,习惯了就好。”墨拉维亚说。
云深默然,这句话真是让人不太好接。
一人一龙站在一起,又看了天眼系统传回的图像一会儿,他们看的是工业联盟的画面,虽然天眼系统的视角并不完全,但仍能看出周边地区的状况正在有序恢复,墨拉维亚说:“中洲人族的运气不错。”
“因为你和你的联盟存在,他们确实有胜利的希望。就算那一边的人族下来了,他们的力量也是不足够的,你们完全可以跟他们打一场。”他说,“不必去指望那座浮空城的退路。”
“毕竟所谓退路,就是无法可想时才能走的路。”云深说,“我们要尽力保证不必考虑到那一步。”
墨拉维亚偏过头去看他。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余年,但这名人类的面貌没有什么改变——或者说,已经有了一些改变,但他身边的人并不容易分辨,只有在龙的注视下,这具身体的异样之处才显得有些突出。
在墨拉维亚眼中,云深是一个“完美”的人类。
是的,作为工业联盟的最高领导者,他的力量完全是人类的,如果没有那种能够从另一个世界“转移”或者说在这个世界“凭空”创造事物的能力,他那堪称孱弱的体质一定会让他在降临这个世界的初时过得相当艰难,但这无损于他的“完美”。
不仅仅是道德和意志远胜于常人那种“完美”,而是构成他身体的物质本就不是常理上的血肉。墨拉维亚苏同他初次相遇时便已了解了这一点,但那个时候,这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改革者仍有许多的人性特征,在孱弱而可信赖的外表下也会有恐惧、不安、挫折和欢欣之类的情绪波荡,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类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呢?
这个过程是逐渐发生的,他身边的人,包括那些应当对人的异化感知更敏锐的精灵也不认为这种情况有何不对,反倒是那些初次见到他的来自“旧世界”的国家代表,他们的即时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那些集中了人类最强烈欲望的王公贵族,还包括一些宗教领袖,都毫无疑义地接受了这名黑发黑眼的青年不仅是工业联盟,同时是将成立的人类自卫同盟的领袖。
他们说他有“近神的面容”和“无上的威严”。
这不是压力之下作出的对权力的恭维,虽然对于本人来说只是作了一次计划之中的宣言,因为如果台下众人有所不满,此前的种种铺垫也足够让他们在仪式之前对条约的内容让步妥协,然而情况出人意料地顺利,诸多原因之中,确实有一条是工业联盟的最高领导者给以他们的精神征服。
维尔斯将相关报告半冷处理了,但墨拉维亚知道云深必然看过。不会有人比本人更清楚自己在生理和心理上发生的转变,因为他不是那些普通的会为权力忘形的统治者,而是“术师”——这样一个魔咒般的身份。作为一头情感在必要时可以比较丰富的龙,墨拉维亚甚至有理由怀疑范天澜并没有察觉到他最重视的对象正在向着一个不太妙的方向转变。虽然那个孩子确实极其地聪明,成长也很快,但他有一个自己并未察觉的致命缺点。
他太年轻了,满足于自己唯一所爱也唯一地爱着自己,却未必知道这背后所意味的残酷。
“虽然这对工业联盟的发展和即将开始的战争有利,因为一个英明冷静,几乎不会犯错的领袖是可遇不可求的。”墨拉维亚说,“但你喜欢这样吗?喜欢‘超脱’人的身份,变成一个‘神’或者一个类似性质的东西吗?”
天眼系统投下的变幻光影笼罩着他们,指挥部的忙碌的声响环绕着他们,云深听到了他的话,却没有回答。
墨拉维亚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一些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但我没有见到你有任何改变的意愿。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吗?”
“不是。”云深轻声说,“这当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当然知道自己正在逐渐失去作为个体的性格和情感特征,向某种理性生命的形态转化。
他看着展现在他面前的世界,说:“这只是……只是我的选择。”
第477章缓冲期
给予中洲所有凡人强烈精神刺激的异象终于终结,大地仍有震颤的余波,但也只是余波,天空中的可怖群星已经远去,但那无论在云间还是晴天都无法隐匿的巨大光柱,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人们人间再也不能回到平常。
巨大的风暴几乎完全改变了地区的面貌,巨大的沙丘如凝固的波浪一般堆在第五行政区中心城市的外缘,在蒙上了一层沙影的中央公园向外望,隐约可见其起伏的曲线,除学校之外,围绕着这个美丽公园的功能区都陷入了极大的忙碌,生活区的人们修缮房屋,清理街道,在几乎占据城市一般面积的生产区里,驻守此地的军人与生产工人一齐扫除积沙,维护管道,修补受损的设备。在这场范围广泛的天灾中,区内许多村庄都被沙丘掩埋或半掩埋,风暴刚一停息,一支又一支的工作队就带着工具和物资从城市奔出,匆匆赶向各受灾地区,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毫不怀疑来自上级的准确指示让他们能够最快速地找到最需要帮助的对象。他们并不担心迷失方向,矗立在沙海之中的空间通道是最醒目的坐标。
在这些奔向四方的队伍中,有一支骑队的方向却与众不同,是径直向沙漠深处的降临点而去。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但人人身手轻捷,骑术娴熟,在迷宫般的沙丘里左右穿行,不断向着远方的空间通道前进,大致用了一天的时间,他们来到了那条空间通道的脚下。
随身携带的仪表说明不是肉眼的错觉,在他们向之前进的仅仅一天里,这条空间通道的直径又有了进一步的扩大,并且显而易见还会继续增长下去。由于这个奇观过于巨大,说是脚下,其实还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他们已不能再前进了,不仅仅是身体感受到的环境变化在警告,还有一个新生成的黑色湖泊横亘在他们面前。
笔直的光柱矗立在天地之间,巨大的黑湖犹如从它扎破的大地伤口中涌出的血液,在晴日朗照下,黑色的湖面泛起微微的金色波浪,风吹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夹杂着来自湖面的刺激而又有些熟悉的气味,一名骑士从驼兽背上翻身而下,快步走到湖边,拿出容器,装入粘稠的棕褐色湖水,其余人则摆开仪器开始记录数据,记录完毕之后,他们会后退一段距离,在出发前就指定的界限外搭建一个简单的观测点,正如其他人在工业联盟境内外对另外七条空间通道所做的那样。
这些数据被以纸张的形式记录下来,并通过在界限外才能够勉强使用的无线电向上传递。电波越过仍吹着粗砺之风的城市,越过群山和广阔的大地,将宝贵的资料在那座冰雪一样纯洁,钢铁一样坚固的伟大城市汇聚。这座城市如一颗强有力的心脏,无数的信息在此地集中,又有无数的指令从此地发出,推动工业联盟这部巨大的机器始终稳定而高效地运转。
在各部门的紧密合作下,为应对两个世界交接的冲击而暂停的生产用最短的时间恢复了过来。广场、公园和开阔地里的帐篷消失得干干净净,回流的人潮涌入工厂,机器隆隆启动,锅炉冒出腾腾烟气;列车从车站发出;生产队的队员掘开被堵塞的水道,将倒下的庄稼扶起;矿工们背着铁铲,拿着扳手、撬棍和其他工具,用推车推走滚落的石块,将断裂的栈道修复,肩拉人扶,将歪斜的设备正回原地;再度变得轻柔的海浪拍打着堆积了各种残骸垃圾的混凝土海堤,伤痕累累的白船壮观停泊在港湾里,灵活的检修人员系着安全绳爬上爬下,造船厂巨大的围墙上还有海水侵袭的痕迹,厂区内一片干爽,焊光闪耀,微小如蚂蚁的工人在各个庞然大物的骨架间忙忙碌碌。
一艘即将完工的飞艇如乌云停在地上,工人正在向它的硬膜外壳喷涂编号,飞艇巨大的影子落到不远处的办公室上,一扇半开的玻璃窗里,一名黑发的俊美青年正在伏案制图。
金属笔尖在他手中流淌出流畅的线迹,他落笔无一丝迟疑,绘制的地图比例精准,毫无错漏,并且信息丰富,是能够直接挂到墙上或送去资源部使用的。
如果在场有其他人,很容易就能看出,范天澜所画的是中洲中西部十七条空间通道的分布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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