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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生怔住。
长天叹息一声,道:“魔君,是我合道期重塑无垢体时从神魂中剥离出来的‘恶’。因为我的一时贪玩,豢养而终成大患。后来更是因为我为仙时,与他神魂相通,使他领悟了宇宙法则,才会强大如斯。”
他抬头道:“他以魔道炼己身,他强大得太快,甚至超越了归降的我。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所以上一次灭魔之战时,我生祭了战场上所有的生灵,布成了囚仙大阵。”
“我本应该和他一起在大阵中寂灭。但意外总是不受控制,魔君的杀人利器——傀儡夜息,在战场上恢复了他自己的意识。”
长天说着,看了一眼苍瞳。众人也都看了一眼苍瞳。苍瞳神色漠然。
“夜息将我从大阵中救了出来。而我……我一念之差,生出了求生的欲望。”
“我曾升过仙,可仙也不想死。我也想活,想再次回归仙途。所以我借着夜息之力,逃出了大阵。”
长天轻轻叹息。
“我割裂了自己的魂根,留下一魂二魄在大阵中,想以此替代我自己。”
“我观察了一千年,意识到……那不够。我的一魂二魄,不足以让囚仙大阵将魔君耗死。极有可能的是,魔君能活到大阵崩毁的那一日。”
“但后悔也已经晚了。我已经没了肉身,魂魄残缺且被削弱。这样的我即便再入大阵,也无济于事。倘我先于魔君寂灭,这世间恐再无人能杀死他。”
“于是我创建了长天宗、云水门和盛阳宗,我留下传承,等待着第二次和他的对决。”
“现在,就是现在,我等了数千年,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竹生愕然。
她目光扫过众人,却发现冲祁、广元和玉和都神情淡淡,没有惊讶之情也没有责备之意。只有虚景满脸的震惊。
竹生懂了。她道:“你已经告诉他们了?”
冲祁道:“几十年前,宗主便将他与魔君之事向我们坦承了。仙盟合道以上修士,都已经知道了前缘。”
竹生冷笑:“……然后,你们仍然愿意继续追随这个家伙,继续为他奉献?”
冲祁凝目望她。
这个男人目光清明而坚定。
“我非是为他。”他道,“而是他为天下苍生。”
“大敌当前之际,去追论从前的错误,已经没有意义。这事归根到底,虽然是宗主之错,但若要解决根本,彻底消灭魔君,又离不了宗主。”
“当前世间,无人有宗主之强,无人能比宗主渊博,更无人能如宗主一样了解魔君。此一战,非宗主不可。”
竹生与冲祁四目相视。
这个男人啊,比起百年前只是因为怀疑就想要杀死她时的“宁错杀,不放过”,少了一分自负,一分狷狂,他竟然更加的冷静,更加的坚定。
冲祁上前一步:“竹君,你曾为人皇,你当理解,成大事者……”
“不拘小节。”竹生冷笑,“这句话真是……可以做一切没有底线之事的借口。”
“我在魔域,曾经身临其境,亲身经历了大阵布成的那一瞬。小节……当年被生祭的那些‘小节’,随便哪个站出来,你们都得仰视。你可知他们死前的愤怒和痛苦?那些情感冲击了我,当我清醒之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杀死魔君,而是,杀死长天!”
“小节亦是生命,亦有爱痛恨恶,亦有求生之欲望。你一句‘不拘’,轻描淡写,抹杀了他们活下去的权利。”
“你们,凭什么!”
男人们都不再说话,冲祁也沉默了。
实则是,冲祁和竹生的话,都对。两个人都没错,端看你的立场是站在哪一边了。
竹生在这沉默中冷笑了一声,自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块细布,裹住了乔升的尸身。苍瞳走过去,将乔升扛在了肩头。
竹生转身,和苍瞳一起,带着乔升离开了这里。
她徇着记忆,找到了当年杨大妮儿的墓,将乔升葬在了他祖母的旁边。这个孩子没能继承他祖母坚定的心性,令人遗憾。
竹生并不苛责他,他是个人,但凡是人,就有缺点,有弱点。这世上不存在完人,譬如长天,在青君曾经的描述中,长天就是完美的存在。而真相却是令人无法承受。
又譬如她自己。她其实知道冲祁说的是对的。她曾为人皇,曾做过数不清的艰难抉择,怎会不明白不理解。但她只是愤怒,她愤怒长天的愚蠢造就了万年前的生灵涂炭和现今的历史重演,她愤怒于无辜又不明真相的人们没有选择的被长天生祭。当长天造就的恶业波及到了她的爱人,她的亲人的时候,这愤怒就彻底爆发了。
只因为她是个人,有血有肉,有亲有疏,有承受的底线。
苍瞳给她找来了一块很好的岩石。竹生将那岩石劈成了石碑立在了乔升的墓前。她抚摸着那岩石粗糙的石面,用手指在上面刻字。灵力所到之处,坚硬的岩石碎成石屑,扑簌簌的掉落。
苍瞳忽然转身。“长天”一身青衫,慢慢走了过来。
他走到苍瞳身前,和他对视。苍瞳忽然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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