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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生让乔升给二人行礼,牵着他的手离开了。到她也消失在灯火中,虚景长叹一声。伍执事惴惴,未敢多问。
竹生路上便给周玮发了传音符:“不用帮我引见了,我刚刚在街上遇到了虚景道君了。你方便吗?方便过来找我。”
传音符是修士间传送音信之用,竹生和周玮简直拿来当聊天工具,一天好几张传来传去,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传音符虽然便宜,却也不是这般用法。
周玮被长辈们抓了壮丁,只是因为他之前在虚景和苏蓉跟前混了个脸熟。也因他长得实在像周霁,虚景待他便与旁人不同。只是虚景先时不在,回来后又忙碌,小毛头们自有长辈看管,他便闲得长草。收到传音符,就跑到竹生的客栈来找她。
“怎地这么巧,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道君?”他奇怪问。
“正要跟你说这个事。”竹生道,“我也没想到他是故人,我与他有些牵扯。”
“咦?”
“那些往事不太愉快,但也过去了。我便想与你说,”竹生拜托他,“勿要再跟他提起我。他若问起,你只道最近才与我认识,可好?”
那就是说之前相遇之事,关于界门之事都不能提了。周玮心念闪动,便明白了。只是竹生和虚景之间不管有什么事,都不干他的事,竹生又特意拜托,闭紧嘴巴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便应了。
第二日,竹生牵着乔升的手,来到分处。
“今日,替你换一个前程。”她道。
虚景在正堂接待竹生。竹生道:“望有执事们见证。”虚景便招了执事们,聚在正堂。
竹生看了眼乔升,道:“这孩子是我亲人血裔。他的祖父,发现了一条灵脉。”
一条灵脉!堂中便响起了倒吸气的声音。
竹生简单地将乔家之事讲了。虚景静静听完,问:“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竹生微微一笑,取出一块玉简,推至虚景身前,道:“这便是灵脉地图。”
“我愿将此灵脉,献与长天宗。”她微笑道。
实则竹生在这里玩了一个语言上的技巧。她献的并不是灵脉,仅仅只是灵脉的地图而已。
灵脉在那里已经存在了千年万年了,不属于任何人。先到先得,甚至,谁拳头硬谁得。地图献上去,长天宗寻过去,要是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占了灵脉已经在开采,也不关竹生的事。
但众人不这么想。
又是一阵倒吸气之声。执事们看竹生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一条灵脉!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这女子说献就献了!
一条灵脉的利益实在巨大,虚景虽是竹生故人,竹生也不愿冒任何风险。
她甚至曾经亲手斩杀了她孩子的父亲,最是知道权力、财富和欲望对人的诱惑有多大。人心,总是易变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如此。
竹生斩了七刀,元寿清理盛日城叛贼余孽,揪出了七刀宫变的同谋。谁也想不到,竟会是已经年过半百的齐国公、内史冯云。
冯云曾是齐国公主,十几岁时便亲手将自己的国家献给了竹生。竹生和范翎都很喜欢她。她后来离开父母,来到竹生身边,一路做到内史,掌书王命,曾与范翎合称为“帝国双姝”。
她虽在盛日城中有自己的宅邸,竹生却给了她长居宫内的特权。及至后来元寿登基,她终身未嫁,元寿又是她看着长大的,与她十分亲近,便许她继续长居于宫城。
后来竹生神隐,元寿年轻,作为帝王他太过看重血缘亲情。及至杜城老死,范翎失智,定国公赵锋势大,当七刀向她递出橄榄枝的时候,这位曾经的玉云公主终于选择了听从自己野心,选择了倒向定国公。
及至元寿亲自质问她,才知道……看多了竹生在御座上的风姿,这位曾经的齐国公主,不知何时起,有了复国的野心。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再做公主,她想做女王。
赵锋许了她裂土。
冯云的最后,求见竹生最后一面。见到竹生果真还活着,甚至重返青春,她泪流满面,道:“君若长镇长宁,云安敢生乱心。”
竹生淡淡道:“你和范翎合称帝国双姝,今日看来,你……不如范翎多矣。”
冯云面如死灰。擦去眼泪,三拜之后,自缢而亡。
竹生献出灵脉,若无人见证,虚景若起了贪念,只要回去后悄悄弄死乔升,便可将此事瞒下。故竹生才要求执事们来做见证。
虚景此时亦明白为何竹生要执事们来做见证了。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钦佩。易地而处,换成是他,大概也会这么做。
但他没有立刻接过那玉简,而是问道:“姑娘想要什么?”
竹生直视着他,道:“亲传弟子,最好的供奉。”
虚景挑了挑眉,他还未开口,便有一个声音道:“可。”
众人闻声望去,冲昕一身青衫,站在门边。虚景唤了声“师父”,众人齐唤“真人”。
冲昕走进来,看着竹生:“不要长天宗为他家人报仇?”
竹生淡淡道:“仇这种东西,当然要亲手去报。”
甄选那日,竹生便自幻阵中看到,刑家的追杀,家人的死亡,已经成了乔升心中最大的恐惧。说不得,或许会成为他修行路上的心障。竹生不知道修士是怎么破除心障,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克服这份内心恐惧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乔升亲手为家人复仇。
冲昕点点头,对虚景道:“你收他做徒弟罢。”
虚景立身应道:“是。”杨姬于他有一份点化的恩情,收了这与她有血脉牵扯的孩子,正好了了他一份心愿。
冲昕看着乔升道:“以后他就是你师父。”
乔升十分乖巧,立刻立起身子,磕头:“师父,师祖。”
冲昕点点头,道:“跟你师父去吧。”
虚景知机地道:“与我去跟师兄们熟悉熟悉。”
乔升看向竹生,竹生颔首,乔升便跟着虚景去了。众执事纷纷起身,同去了。堂中转瞬便只剩下冲昕与竹生二人。
冲昕走过去,撩起下摆,在竹生身前坐下,与她面对面。两人四目相望,堂中寂静无声。
许久,冲昕道:“她可有话留给我?”
竹生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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