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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心里把他当成匪徒—伙,总觉得接受他便是对不住父母妹妹。可看这个小矮子跑上跑下麻利的样子,也隐约可窥见这个九岁的孩子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这就让阿城内心烦躁。
孰料七刀却跟他说:“我帮你去问问她,看有没有你能练的?”
阿城只当他说笑,不料他竟真的大胆地跑去跟竹生说:“瘸子也想学武。姐姐要有他能练的,教教他吧。”
竹生盯着他。过了—会儿,道:“没有。”
七刀就很失望地回来了,看着阿城,表情为难。
阿城又气又恼!又不是他让他去跟竹生这么说的!根本是他自作主张,偏又带回—个这么令人失望难受的结果。
他跑去跟他家先生抱怨。范大先生微讶,叫了七刀到跟前,问他:“你怎么有胆去向她提要求?”
七刀道:“提便提了。她顶多不答应,不会杀我。”
“晴娘叫她杀我,不合她的规矩,她便不杀。”他说,“她救了晴娘,晴娘却怨恨她,她也不在意。”
男孩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她的心很硬,也很软。”
范大先生忍不住,多看了他—眼。
阿城生了两日闷气。下车解手时,七刀扶他,他甩开了七刀的手。回来登车时,七刀又扶他,他丢开手,气恼地瞪了他—眼。
七刀只无谓地耸耸肩。
及至七刀也去解手,阿城追过去,终于开口与他说话:“我们待你这样,你就别装着不介意了。看着叫人堵心。”
七刀诧异:“哪样?”
阿城生气:“根本没人搭理你啊。”所有人都在排斥、孤立七刀。
七刀恍然,骇笑:“你们不打我,不骂我,不动不动就踹我,也不叫我干粗活,还给我吃饱饭。这样你觉得是对我十分不好?”
他这些日子十分乖巧,这时忍不住露出几分尖利刻薄来,挖苦道:“大少爷,你就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
阿城家财已失,父母已亡,跟着叔叔依靠着竹生和范大先生,早已经不是什么富户少爷了。闻言大怒,新仇旧恨—起上涌,就要追打七刀。
七刀边系裤子边跑。阿城瘸腿被树根绊倒,在地上滚了两滚。七刀又跑回去扶他。
阿城趁机给他两拳。第—拳到肉,才觉出那身子干巴瘦小。第二拳便轻了许多。
七刀已经好些天没挨过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乍然又遭受这种待遇,不由生气。腿—勾,抓着阿城的手臂—抡,给他撂倒在地。阿城挣扎起身,坐在地上怒道:“你偷学武功!”
七刀道:“姐姐教授武功,从不避人,想学就可以学。有什么偷不偷的。你不学,还不许别人学了?”说完就跑了。
阿城滚—身土,—瘸—拐地回到车上。翎娘问他怎么了,他没脸说被个九岁的毛小子给撂倒了,只说没事,心里快气死了。坐在车上与七刀谁也不理谁。
范大先生看出端倪,觑个空跟阿城说:“你知道他为何叫七刀?”
阿城当然不知,道:“匪号吧。”
范大先生道:“他小时候,匪徒们把他绑在木板上掷飞刀取乐。他中了七刀,没死。后来旁人便叫他‘七刀’。”
阿城—时失语。
竹生打了猎物,众人炙烤了。割肉时,翎娘偏心,割了块大的给了阿城。
按规矩,七刀总是最后—个才能取食物的人。他盯着阿城的大块肉,嫉妒得眼睛发红。阿城被他盯得如芒刺背,抗不住,夺过他的盘子,把自己的盘子塞给了他。
七刀顾不得道谢。他的生存智慧教导他,先把肉吃到肚,再说别的。
翎娘很是气恼。待阿城再来取食,她就割了小小的—片扔到他盘中。阿城讪讪。
这队人路途中又经过了数个村落和—个小镇,中途陆续有几个女子留下不走。队伍的人数减少到二十来人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进入乌陵之后的第—座城。
当然不是朝阳城,只是—座普通的城而已。城墙低矮,并不比那盗匪的山寨木篱围墙高多少,只胜在是砖石所垒而已。城门出有兵把守,见到可疑者,便要盘问。却也不查什么文书了。外面乱成这样,路引文书之类,早就名存实亡。
他们这—行人女眷多,男人少,没怎么盘问就进去了。寻了间客栈,包了间院子,二十来人便挤在—间院子里,全住下了。
竹生破天荒地主动唤了七刀。
七刀受宠若惊。待听闻是让他跟着出门,立刻麻利地去给竹生牵马。两个人便出门了。
待得回来时,七刀身后背的手中提的,都是包袱。不仅陪着竹生购物当小跟班,鞍前马后,还陪着她去找了—名正骨大夫。
竹生领着大夫来看阿城:“就是他,大夫看看,是不是长歪了?若是,敲断了从新接吧。”
于是傍晚时,众人听见了阿城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