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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无事生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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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孟中冷笑道:“我看这人粗皮厚脸,想必不知晓猪肘子有养颜滑皮之功?实在可惜。”朝着身边的一位女子笑道:“姐姐美若天仙,艳色倾城,若多吃几口,莫说再过十年,就是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也是一般无二的青春美丽。”

那女子冷笑道:“孟师兄,我吃什么?做什么?那是自己私事,不消你多此一举献殷勤。今日同行,亦然为了共同目标,与那男女之情绝无丝毫的干系。你如此殷勤,岂非教我众位师妹有所误解?请你恪守男女礼仪及贵派门规,泯灭那非分之念才是。”

孟中脸色一红,讪讪笑道:“方姑娘教训得极是,我与孔师弟自幼在泰山长大,以往不曾出远门,因此见识浅薄、孤陋寡闻,举止言行未免有些偏颇。如今有幸与崆峒女派联袂共行,也定然是自己在上面几辈子累积了不少的功德,方才有此福份。后面一路,请方姑娘不吝赐教,小生感激不尽。”

孔池眉头微蹙,道:“师兄,当说‘贫道’感激不尽才是。”

孟中脸色一变,道:“你我为了行事方便,既然卸下了道袍,就不该再用这般称呼,‘小生’二字最好。”孔池身边的黄绿两位女子忍俊不得,噗哧一笑,道:“孟师兄说得极是,孔师兄,你也不该如此拘泥刻板。”

方姓女子喝道:“袁师妹、高师妹,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怎可随意与人调笑?待与师父、师叔会合,被她们两位知道,且看你们如何受罚?那时我与其余师妹,想要为你二人求情也不成的!”一红衣女子附和道:“正是,当年于雪凤被逐出师门的教训,你们都忘了么?”

黄绿二女脸色一变,将身子往一侧挪了挪,离孔池更远。孔池亦然往另一个方向移去,神情尴尬。

方姓女子道:“何止逐出师门?本来还要废她的武功。这贱人机伶的紧,竟然被她逃脱,后入黑道,成了‘夔门六鬼’之一,实在可恶。他日被我们撞见,必定要为师门雪耻。”她把“夔门六怪”说成“夔门六鬼”,乃因她对于雪凤厌恶之极,是以人家绰号也都改了,以示轻蔑不屑。

孟中陪笑道:“方姑娘不愧崆峒女派掌门大弟子,想必日后崆峒女派的掌门之位,必非姑娘莫属,小生在此先行祝贺。”躬身一礼,毕恭毕敬。那方姓女子喝道:“孟师兄不可胡言乱语!”

丁晴瞧待真切,暗笑道:“其实她听了这油腔滑调的恭维话儿心中欢喜得紧。这姓孟的哪是泰山门人?莫若说他是专门窃女子芳心、油腔滑调的浪荡子才是。”陈青桐透过屏风,见孟中极力奉承的那位方姓女子其实也算不得十分美丽,不过长相还算周正罢了,更且眉宇之间,隐约有股煞气,简直大坏美感,不觉有些愕然。

丁晴打趣道:“你不欢喜,自有别人垂涎。哦!我记得了,此女名叫方凌霜,乃是崆峒女派掌门人的二弟子,她的师姐去世后,她顺理成章地成为掌门大弟子,从此在派中骄横跋扈,不可一世。”陈青桐摇头道:“孟中说话轻狂之极,他,他可是出家的道人呀!”丁晴不以为然,低声道:“和尚若是凡心悸动,尚可还俗取妻,道士要是惦念红尘,也一样能够卸下道袍,穿上喜服。只是我看这方凌霜面相不好,脾气必定暴戾无比、喜怒无常,姓孟的如果真娶了她,只怕不过迎狼纳虎而已,未必真是善事呢。”丁晴噗哧笑道:“人家男欢女爱,要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二人正在窃窃私语,只听几名金兵笑道:“原来你要上肘子,是要给这位小娘子吃的?不错,不错,她年龄不大,皮肤却粗糙之极。正该吃些猪肘子补补才是。”孟中把桌子一拍,怒道:“鞑子胡说什么?”方凌霜低声喝道:“孟师兄,这里乃金国大都所在,行事不可鲁莽!”孟中道:“方姑娘教训得是,我一时不察,率性而为,几乎误了大事。”

陈青桐连连摇头,以为孟中在女子面前的拍马奉承的本领,比“铜笛仙”蒋礼于“飞天魔女”于雪凤之前的殷勤更甚十倍也不止,想起当日在泰山情景,此人处心积虑要害自己性命,心眼手段毒辣之极,心道:“他狠毒起来,虎豹犹自不及;无耻起来,哪有丝毫廉耻尊严?泰山派有这样的门徒,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金兵中一名黑面汉子见孟中呼喝挑衅,本已按住了桌上的弯刀,欲待争执。猛安谋克制下金兵素来凶悍,便是真要对敌,也敢拼命相搏,却与大宋兵卒的贪生畏死不同。此刻他见孟中收势,于是撤刀换茶,哼了一声道:“我管你是什么泰山派、崆峒女派?在这大都城中,俱与寻常百姓无甚区别,若是安分守己,自然无事,否则便是铁打的金刚,也要碾得你粉碎!”

崆峒女派诸弟子之中有个唤作邱敏的女子,年岁最小,又是方凌霜的远房亲戚,平日里自恃“掌门大师姐”的百般关照,又有师父的眷顾,脾性之劣,不在方凌霜之下。方凌霜尚顾及自己“掌门大弟子”的身份,虽有些装腔作势,好歹也还能克制。邱敏却任性得紧,她听得黑面汉子之言,胸中腾的火起,倏地拔出长剑,剑身微微颤抖,喝道:“你口中不干不净地胡说什么?”

黑面汉子愕然,不及说话,他后面一个金兵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蹄子,竟敢冲撞我们大人?小心性命不保!”邱敏冷笑道:“我们崆峒弟子都是不怕死的英雌巾帼,死便死了,有何可惧?”那金兵怒道:“你果真不怕死?”

邱敏口舌虽然厉害,但此次出山之前,只在崆峒居住,从来不曾出远门,因此以为外面的世界,便与她派中各院各场一般,可以任由其肆意胡闹。这时见面前的金兵横眉竖目,杀气腾腾,好似要将自己活生生地吞吃了一般,不觉生出几许怯意,深吸一气,颤声道:“自,自然不怕。”

那金兵冷笑道:“也罢,我若是与你比武,未免有以大欺小、以男欺女之嫌,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汉。而且动起手来,刀枪无眼——”他不及说完,邱敏似乎捉着了把柄,年纪轻轻,却怪笑道:“什么刀枪无眼?莫非你怕死不成?”那金兵怒道:“彼此既有意相争,生死自然各安天命,一方怎样死伤,也怨不得他人。只是在此打斗起来,将掌柜的桌椅板凳悉数损毁打碎,砸了人家作生意的物什,那可是造孽之极。”孔池忍耐不住,咦道:“不想军爷也能体恤百姓财物?”那金兵道:“我体恤什么百姓的财物?不过我兄弟数人,每日来此喝茶,掌柜的又不肯收我们茶资,我等自然要略微关照,你们说是也不是?”

孟中眼角一翻,道:“原来如此。”

只听那金兵续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分出高下,谁若是输了,便趴在地上,学着狗儿爬,又仰天叫唤三声,如何?”

邱敏乍逢拼赌,心中惶然,一时之间支吾不定,任凭对方怎样催促,竟然不敢作声。

黑面汉子道:“其实这法子也极其简单,便是你们任出一人,我兄弟之中也随意挑选一人,各自用利刃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一刀,谁的伤口多,有不畏惧疼痛,谁便算胜了。”他前面那金兵将弯刀放在桌上,道:“你我都用同一柄兵刃,如此也算公平!”孟中道:“何谓公平?其实大大的不公。崆峒女侠乃是人中之凤,胆色无双、心气高傲,虽不乏视死如归之心,毕竟还是欢喜漂亮的女儿家,怎可在自己白白嫩嫩的手臂上划伤痕?”那金兵道:“我这兄弟说得不是很清楚么?你们之中挑选一人,你既与她们结伴而来,自然也赤膊上阵,与我单挑。你也是男子,我也是男子,这不是公平之极?”此言一出,邱敏大喜,道:“不错,孟师兄勇猛过人,堪称天地之间的英雄男儿,难道还会害怕这个粗鲁的鞑子不成?”方凌霜也微微颔首。孟中失色道:“这,这如何使得?”

他眼珠一转,绕向黄绿女子身后的孔池,道:“孔师弟,金人挑战于前,若是胆怯推诿,反倒失了你我男儿之风。”见孔池不动声色,遂跺跺脚,忽而朗声道:“你我乃武林正派、江湖后起之秀,不可轻易就畏惧退缩,便慨然应赌,索性与他们斗一斗如何?你且先上,若是不胜,我再顶上如何?”几位崆峒女弟子亦然觉得滑稽,不觉噗哧而笑,相顾莞尔。

陈青桐闻言,不觉喟叹,低声道:“先前我只道此人无耻,不想还是错了,此人何止是无耻,简直是无耻之极。”丁晴微微笑道:“那孔的也不是傻子,未必就愿听他的使唤。”果然只听孔池冷笑一声,道:“我为何要与他们比试?好好地在自己手臂上戳一刀?”孟中愕然,继而脸色铁青,喝道:“师弟,你不听师兄的话了么?以下犯上,乃是师门大戒,你胆子也太大了!”孔池不慌不忙,道:“孟师兄说哪里话来着?这等荒唐的命令,莫说是我故意不尊,就是师父、师叔在此,也是万难应允。你若不信,以后见着师父、师叔,便请他们评评理如何?”大刺刺地在板凳上坐下,叫道:“掌柜的,我要的清雅早点莫要耽搁。”

掌柜应一声,叫小二端上一盘馒头,一碗稀饭,一碟盐水花生来,孔池也不管孟中如何怒目相视,夹起馒头,放在口里咬上一口。陈青桐暗暗称赞:“初时在泰山相见,你便如跟屁虫一般,无论对错,一切皆他孟某马首是瞻,今日想必也对姓孟的多有不屑之意了。”陈青桐对孟中此人可谓之厌恶之极,透过屏风见他困窘异常,心中大畅,若非恐被其发觉,几乎就要鼓掌喝彩。丁晴低声笑道:“想不到你也是喜好幸灾乐祸的人,读了许多的书,也算圣贤门人,竟忘了那些圣贤道理的种种教诲,不可轻易耻笑他人吗?”

陈青桐道:“孟中野心极大,定然妄想成为泰山派的掌门人。我观那无嗔道人与无飙道人年岁虽大,也是一般促狭险恶得紧,乃师如此,其徒可知。若闭关修行的无怨道人也与他两位师弟一般,日后挑选孟中接掌门户,泰山派可就玩完喽。”丁晴道:“我听师父说过无怨道人,说他品性武功倒也不坏,剑法上的修为,足可名列江湖十大用剑的高手之中,只是有些糊涂而已。”声音压低几分,道:“听说昔日泰山派的上代祖师挑选承接衣钵传人之时,最不中意的便是这位无怨道人,嫌他过于迂腐,举事踌躇,难当大任。只是无嗔道人与无飙道人相争激烈,挑选其中之一,另外一人必定心生愤恨不平之意,无奈之下,便谁也不用,选了无怨道人成为掌门。这掌门数十年来,派中大小事务,皆交给两位师弟打理,自己一任闭关,少管世事。无嗔道人与无飙道人恃宠而骄,各自培植羽翼势力,始终面合心不合,好好一个泰山派,被这两人搞得乌烟瘴气,门派名望,也是江河日下。”

她说到这里,陈青桐蓦然一念:“难怪当日他在壁洞之外,苦苦求我传授破他本派‘破云剑法’的招式,想必就是为了对付他的二师兄?”不禁深深叹息。丁晴见他又是一声叹息,道:“青桐哥哥,你有什么心思?”陈青桐道:“我想泰山派虽然势微不济,但既称正派名门,当年创派的祖师爷定是位有名的大英雄。日后孟中不当掌门,泰山一脉尚可勉强维持;毕竟家大业大,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若是孟中执掌门户,昏庸无能,专事权谋之术,泰山一派从此已矣。”

丁晴笑道:“此话怎么说?”

陈青桐道:“这姓孟的可决非光明磊落的人,何德何能可以执掌一大门派?”

丁晴又问:“如何能够从政?你详细说来听听。”

陈青桐道:“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如此详细,你可明白?这孟中却是尊四恶、屏五美。”

丁晴笑道:“圣人之言好深奥,听得我头都晕了。”眼波流转,又道:“我若猜得不错,下面双方便要打起来了。”陈青桐道:“你说什么?”果然丁晴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动静老大。二人一惊,透过屏风望去,只见那执刀金兵啊呀一声,忙不迭地后退,却是孟中陡然发难,拿起桌上粥盆,向那金兵用力泼了过去,口中喝道:“不过拼刀罢了,大好男儿怕你作甚?只是你先前对方姑娘、邱姑娘出言不逊,先把这笔帐算清楚了,再斗不迟!”

北国气候寒冷,外面尚有雪花飘洒,那粥盆散热极快,温而不烫,泼在那金兵身上,其实不能烫伤,只是如此一来,却挑起了双方事端,哪里还能平心静气地比试?黑面汉子怒道:“无耻之徒,不想竟然龌龊如斯!”听得几声响,众金兵已是纷纷拔刀出鞘。

那掌柜与伙计魂飞魄散,嚷嚷道:“打架,打架,大家逃命要紧!”酒楼众人,一哄而散,抱头逃出酒楼。

只听方凌霜冷笑道:“孟师兄,你既不愿意在臂上刻痕,大可以明说清了,偏偏穷生主意,挑起事端,委实不智!”孟中赔笑道:“我实在是想替方姑娘与邱姑娘出口气而已,一时急切才乱了分寸。”那被泼的金兵勃然大怒,推开黑面汉子,骂道:“什么乱了分寸?胆小鼠辈,纳命来!”一刀劈下,虎虎生风。

孟中拔出长剑抵挡,却见那黑面的汉子按兵不动,其余诸兵一声呐喊,悉数散开,竟将他团团围住。金兵向来训练有素,孟中顿时心惊肉跳,慌乱之下,几乎中刀,大声叫道:“孔师弟,厄难临头,你我该共同进退,何不过来帮忙?”

丁晴低声道:“青桐哥哥,这几位金兵颇为怪异,不是寻常军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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