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我之为我（1/2）

三尸表示不懂顾安怡在胡说些什么。

顾安怡也点点头,“不懂也对，你们大概确实不是故意的，而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毕竟三尸便是我自己三魂中代表缺漏的那一面的应身神,你们认定的事，我最好想也不想,直接选反面。”

彭琚三人一脸愤慨,好像顾安怡侮辱了他们的“尸格”。

顾安怡又笑了笑，“好吧,这么说你们确实不太公平,而且事实绝对也不像我说的这么简单,要是斩却三尸，就是简单地否认你们说的一切，那也确实是太简单了点。而且我也绝不可能想也不想,就做出某一个决定——这不是我对待问题的方法。”

顾安怡点点头，对于他这种宁可多想，也不会少想的人来说，一旦他意识到这里有一个问题,哪怕知道想深了也未必有好处，但他也绝不会停止在这里，不继续想下去——除非他知道，继续想下去的危险很大,大到他无法承受。

不过自己的道心问题并不属于这一类，所以,关于三尸提出的关于他道心漏洞正是对待同伴和宗门的感情的说法，他当然认真想过了。

“而另一方面，我也很怀疑，要真正斩三尸,恐怕并不可能按你们说的，砍了你们在这里的几个身体就好了，斩三尸绝没这么简单。”顾安怡摸了摸下巴，“不，不可能，虽然我关于三尸知道得不多，但是关于这枚丹药，我侥幸知道得更多一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砍了你们的身体一点用都没有。”

顾安怡这话，等同于指控三尸一直诱导他出手砍了他们三人，却隐瞒砍了他们也没用的事，是别有所图了。

面对这样的指控，三尸之中，又是外貌儒雅的彭瓒抚着袖子站了出来，他对顾安怡说：“你说的不错，我们三兄弟的躯壳根本不重要，一般来说，你砍了我们，我们也依然活着，很快就能再获得几具新身体……但是，我们要你砍了我们，却绝非有意陷害！”

“正是如此！”上尸彭琚接话了，“要知道，你的问题是出在感情上，故而，若是你愿意斩却我们，就说明你已经选择了斩断一切无聊的感情，这之后，我们三兄弟其实也就是真的死了，所以我们是真的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并没有故意欺骗你……”

说到这里，彭琚已忍不住眼泪，而一旁的彭矫也动情地喊道：“大哥！”

“三弟！”“大哥！”“三弟！”……

兄弟相拥，场面十分感人，被污蔑之后的辩白也是真情实感、有理有据，但是铁石心肠的某人只觉得吵闹。

顾安怡：……嗯，等等，刚刚说到哪了？

哦，对了。

“这么说的话，你们也有你们的道理，”顾安怡点头，“不过对我来说，事情还是一样，你们希望我斩却感情，如果不能，那么你们就认定我走不远。但是我想了想，发现我并不想这么干。”

彭瓒张嘴欲言，但顾安怡伸出手制止了他，“你们的意思我理解，无情道也是一条修行的道路，虽然我没听说过现在有谁走这条道路，但是很久之前，断情绝爱仿佛在修士之中十分流行，不过后来忽然就没人提了……咦，看来这里必定也有什么问题。”

顾安怡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不过他摇摇头，又将话题扯了回来，“这些都无所谓，”他说，“重要的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停顿了一会，看了看表情忽然也变得有些严肃的三尸，然后才点点头说：“是的，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像是感觉到了顾安怡这句话中不可动摇的意志，三尸忽然一反常态，诡异地沉默起来。

这时，反而是顾安怡想要多说两句了，他笑了笑说：“你们看，我们修士平时总说要唯我唯执，做任何事之前，都要问一问这是否是自己的本心，但是事到临头，我们又极容易被随便一两句话说动，又或者迷惑于自己本心的模样，随波逐流做出一些决定来。”

“我们也时常分辨不出什么是关键时刻，什么是动摇道心的关键决定——事实上也很少有这种东西，因为修行过程中到处都是陷阱，每个决定都可以将你从自己的道途和本心中拉偏了去，让你的本心渐渐蒙尘、麻痹。”

“不过好在这次不是这样，用丹药之前，我就知道会有一些道心上的考验，所以我还是做好了准备的。不过，我也不能说我全然没有被你们的说法打动，即便是现在，我也觉得我做出的决定，并非唯一正确的解法，”顾安怡耸耸肩，看上去相当无所谓，“甚至连我所谓的‘不想’，也可能并非直觉般符合本心的决定，而是未经审视的，相当粗糙而表面的感觉。”

说到这里，顾安怡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深究这种问题的答案，几乎总是会陷入这种自己把自己绕进去的迷雾。

“……所以，为了弄清楚我自己的本心到底是什么，”顾安怡很快又轻松起来，“我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他说。

顿了顿之后，他说：“何为我？为何我是我？为何我道是我道？”

“这些问题都很复杂，但是，一旦追问到这里，我现在能给出的答案反而简单了。”顾安怡点了点头，“我修行的时间虽然还不长，不过也经历过几次关键的选择，但是，不管是在选择丹修的时候也好，还是在决定要复兴扶崖丹宗的时候也罢，让我做出决定的，背后都有感情的因素，这就是我之为我的一部分，甚至也是我自己道途的一部分。”

顾安怡笑了笑，“这些感情虽然可能对我的修行没有任何帮助，不是最直接快捷的路线，不过确实，如果我连这些都能斩却，那么新生的我就不再是我，而是另一个，做选择时，完全不会考虑这些因素的，嗯，‘顾安怡’了。”

“……他只是恰巧和我同名同姓，但是，他的修行、他要走的路，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而我还没有慷慨到这个地步，可以随随便便自我了结，然后让别人继续替我活着，呵呵。”

顾安怡说这些话的过程，也是他彻底厘清自己想法的过程，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面前的三尸身上，于是，当他理清楚这一切，再次望向自己的三尸的时候，就不免被他们几兄弟的现状吓了一小跳。

“哟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消失了？”

在顾安怡的观想内景中，方才还灵动清晰，好像是几个活生生的小人一般的三尸神，如今各自的身体都已经消失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快速地模糊、消散之中。

“是啊，”体型最胖的上尸彭琚接了话，他剩余还未消散的部分还比较多，与他相比，他的两个弟弟已经不太能说话了，只是在一旁点头，“斩三尸就是这样了，只要你是真的想清楚了，那么我们就会消失。”

确实如此，其实也不用彭琚他们再说，顾安怡自己也可以感到，他在使用神应三尸九虫丹之前想要解决的问题已经解决，而且道心仿佛也更加灵动活泼了一些，有一种更放松，更通明，可以随心所欲，又明确知道界限在哪里的感觉。

事到如今，顾安怡也知道这事就该这么了结了，他看到三尸逐渐消失的过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说起来，你们之前说我不想砍你们是出于感情原因，说我下不了手，呵呵，这当然完全没有。不过现在我还真有点想法，觉得你们就算是不消失，一直在我的观想内景里也不错。”

这时连彭琚也只剩下半个脑袋还在了，彭矫成了一团轻烟，而彭瓒还剩下脑瓜顶上的发髻，但他们消失的部分又没有完全消散，依然以一种类似于烟雾的状态，短暂地聚集着。

作为回应，彭琚给了顾安怡一个鄙视的眼神，像是在鄙视他的虚伪。

不过，就在下一刻，就像忽然开了加速一样，彭琚和彭瓒最后的一点也突然全部消失，而三尸神变作的这团烟气，忽然猛地膨胀、又赫然变黑，如狼烟一般画出一道笔直的黑线，径直投入了观想内景正中心的丹丸之中。

遇到这种突发情况，顾安怡则像是早有预料，投射在自己观想内景中的虚影也同时消失，而在同一个瞬间，他的心神便体会到了熟悉的感觉。

和天地大道交感，新的感悟和信息涌入，并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梳理成形，水到渠成，一枚新的符文形成，就在他观想内景正中，丹丸的位置上。

这一枚新的符文，一出现便占据了天幕中较为空旷的一角，而与此同时，这枚符文的外形像是在七种模式之中不停地变化，但又奇妙地给人一种坚实而稳定的感觉，像是冷漠却有所系，有情却无所执。

这便是顾安怡的后天七情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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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怡从短暂的闭关中出来，来到他看似潦草，实则防范相当严谨的核心炼丹房外。

获得后天七情符文之后，他感到自己对于情绪念头的把握更进一步，尤其是在炼制神应三尸九虫丹的过程中，会看到的种种相关规则，他相当确定自己今后不会再受到影响了。

不仅如此，他此后再炼制这枚丹药的时候，可能还能有些意想不到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