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1/1）

林如海对史湘云是颇为照顾，但女儿懂事体贴且思虑周全，细问过后便知她都心中有数且安排妥当，他索性就不过问了。

这几日他尚有公务在身，无法留在家中相陪，给林黛玉拨了人后，允许她到郊外的庄子去看看。原本温泉山庄放出消息后，林黛玉第一时间就约好了要去看的，结果去了一趟贾府，没赶上。

后来林如海见女儿是真的想买，索性自己帮着给看了个遍，定下来两个庄子，在京郊。庄子里头的人都安排好了，除了从江南带回来的，还有新买的一些下人，好歹是妥当。而女儿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是要让她去看看的。

至于史湘云，只能说是顺带。

反正这家就这么大，也不能一直在家中待着，有个机会一同到京郊看看，趁着春日尚好，游玩一番也是不错的选择。儿子马上要上学了，适当的放松也有助于他的成长，林如海自己不能陪同，却不会拘束了他们。

林黛玉也高兴，虽然庄子不是自己去看的，可好歹是有了呀。她抱着小黑，带着史湘云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两人虽然住在一起，可还是有不少的时间是分开活动的。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把史湘云安排到其他屋子去，这样的话她有更多的私人空间，就好安排很多了。可是史湘云难得来一次，顶多就住个三五天，她倒是觉得这可以等得起，索性就不动这个心思了。

京城和江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尤其是气候这方面。林黛玉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把这两个庄子经营好，芥子里头已经有了很成熟的各种粮食种子，一开始她还是不要冒险，以最普通的入手吧。

林黛玉一边盘算着要种什么，一边跟史湘云闲聊：“明日我们就在家吧，我带你四处走走，顺带好好休息一下，后日再去庄子玩玩。”她想了想了，还是说道：“其实我还未出孝，说起来不应该耽于享乐的，但爹爹一直说不用矫枉过正，孝道在于心不在行。”

她踢了踢边上的小石头，倒是难得漏出一点儿孩子气来。史湘云见状，用力也踢出去一个，比林黛玉还要厉害，“这有什么，我爹娘去世的时候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呢，守孝时该做的事儿更是一件没做，不也这么过来了。”

说道这儿，史湘云也难得有些伤感，“你说他们为何不把我也带走算了呢，留我一个在世上活着，总觉得孤寂。”尤其是看到别人骨肉相容的温情，更是感触颇多。

今日在餐桌上，林黛玉时时照顾她爹，林如海为了女儿的开心甚至买下庄子就为了让女儿好好玩耍，这些都让史湘云无比的羡慕。

“会好的，都会有的。”林黛玉拉着史湘云的手，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带着她往回走：“你要快些长大，外祖母不会不管你的，到时候成婚生子，就有自己的家了。”

这也就是个寄托似的想头，安慰人的说法罢了，叫林黛玉说来，女子只有自己立得住，才能有未来。至于这娘家婆家，都不及自己强大了重要。不过同样一个道理，男权社会里，女子天生就是弱势，还是要自己懂得把握才行。

至于她自己，林黛玉其实也是认真考虑过的，未来应该要走什么路，该有的规划都已经做好了呢。

“你怎么说这些，才多大的人就想着嫁人成亲了，羞不羞。”史湘云年纪尚小，却不是不懂事儿，早就已经偷偷想过无数次了。不过她也知道，这些都还远，目前应该要做的是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大家闺秀。

“玉儿，你说我们怎么都这么难呢，我有时候都很迷茫，也不知道长大以后会是怎样，你说，我们日后真的能够嫁得如意郎君吗？”她还不懂得很多道理，却已经知道了那个陈规陋习，男人三不娶，丧母女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史湘云才一点点大，却懂得了很多超越了她的年纪应该懂的东西。很多时候她会突然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林黛玉却不这么想，她还是挺乐观的，“我们当然都会的，该来的都会来的，等长大了什么都会有的。”当然了，该做的还是得做，“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得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好好过每一天。”

总之，就该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林黛玉尝试着劝慰道：“你也别整日就是针线不离手，应该多做些别的事儿，我娘亲虽不在了，可为我留下了很多东西，一个大家闺秀，可不仅仅是针线要到懂，更重要的是要会管家，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当然了，针线活有时候也能算得上是一个本事，还是磨练人意志和心性的一个手段，史湘云的婶母热衷于使用这个。她分不出很多心思教养史湘云，在史家渐呈颓势时，唯一能丛的大概就是分摊点事儿了。

史湘云很喜欢去贾府，不仅仅是因为能够躲开这些繁重的事务，还有就是能够好好的体验大家闺秀该有的生活。她一直盼望着能够留在贾家，而这种盼望，渐渐生成的是一个更深层次的念想。

那就是，嫁给贾宝玉。

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留在贾家，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体验这种大家贵族的生活，远离日日不断的针线活。

“我倒是也想，只可惜……”她没再说这件事，转移话题，“我们快回去吧，天都要黑了，明儿再好好逛逛。”她不急在一时的，更希望慢慢的度过这几日的美好时光。

两人回到院子时，点夏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等着她们了。趁着史湘云去洗漱的时候，林黛玉赶紧进芥子把活儿都给干了。积压了好些时候，芥子的果实都已经成熟，她轻车驾熟，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从芥子退了出来。

一同带出来的还有碧粳米的种子。这是她打算带到庄子种下的，爹爹刚刚跟她提了一下，皇上有意在京城推广这几种稻种的种植，她正好赶上了热潮，到时候等种出来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别说林黛玉清高不好钱，她已经体验到了钱财带来的好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非常清楚这个道理。于是，只要是合法的途径，林黛玉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开心，也让身边人有了取悦她的途径。

如今林家是蒸蒸日上，林如海手上的产业不少，林黛玉来了京城这段时间也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好歹是有了些底气。叫她说来，若是史湘云手上能有钱，源源不断地生钱，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了。

至于之后若是她有了继母，自己手上有钱，腰杆也能挺直了，不受她的管束，少了许多事儿。

“点夏，明日让麦冬他们过来将这些种子带走，等后日我跟湘云去庄子一趟，到时候再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种子，叫他给我留出些地来。”春耕已经开始了，要拿出来的当然得赶紧，否则的话，耽误了农时就麻烦了。

至于其他的，林黛玉还在考虑，她想到了芥子的菌菇房，若是能在庄子也弄一个，就有源源不断的各种菌菇提供了。而且，除了自己用，还能往外售卖，鲜货干活都可以。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林黛玉索性在书房待着，提笔将自己刚刚想到的都记录下来。

史湘云出来的时候，豆苋正等着她呢，给她说明情况后，端上来一碗燕窝粥递给史湘云，“云姑娘先用，若是困了就早些睡，我家姑娘还要忙一会儿。她刚说是她思虑不周，若是等会儿你嫌吵，她就去书房的塌上歇着。”

在林黛玉看来这都无妨，因为她平日里偶尔也会在矮塌上午睡，铺上了垫子，基本上跟床无差别。而且，如今这时节，天气不算是很冷很冷，也无所谓惧怕着凉了。

“我就看看，我不会吵到你家姑娘的。”史湘云乖乖地喝了粥，漱了口后，突然不是很想睡觉，索性起身往书房走去，边上守着的采菊看着她，有些为难，史湘云只得安慰道：“无妨，若是玉儿怪罪了，我替你担着。”

说罢，也不管采菊，直接就掀了帘子往里头走。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林黛玉根本没有察觉，倒是史湘云，真正是开了眼界，看着林黛玉笔下如有神，一叠叠厚厚的纸张上满是她娟秀的字体，就有些震惊。而上头的内容，她几乎都看不懂。

字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怎么也理解不了。

这一刻，史湘云完全了解了两人的差距，也大概明白了今日在花园时，林黛玉的那一番劝解。她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