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1/2)
郁言的父母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后直接进了机关工作,一辈子正经又体面,看方是方,见圆是圆,女孩子留短发就是叛逆,男孩子穿花衬衫就是不入流。
索性他们的一双儿女自小乖巧听话,哥哥郁言从没穿过带花色的衣服,妹妹郁文更是从未将头发剪短至肩膀。兄妹俩按照父母的期望按部就班的长大,沿着一早画好的人生轨道匀速行驶。
兴许是这路太顺太平,他们成了赛道上的领跑人,偏偏一个弯道不留神,多踩了一点油门,往偏道上一骑绝尘,再想追的时候,竟已经走的太远太远了。
郁言从小到大就没忤逆过父母的意思,他是男孩子,是哥哥,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是最让人省心放心的好儿子。二十二岁那年,当头一棒,郁言毫无征兆的向家里出了柜。老两口都是知识分子,不会打不会骂,教养比天还高。那是郁言第一次被他爸指着鼻子骂“不要脸”,也是第一次被他妈狠狠打了一耳光。
女人尖利的指甲在脸上划了道血痕,郁言眼中停留着父母悲愤交加的模样,顶要面子的两个人,那瞬间竟毫无形象可言。他们把郁言赶出家门,说只要他一日不改,就一日别再回来。
早前儿那两年郁言满心愧疚,逢年过节总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回家,却无一例外的吃了闭门羹。之后再上门,开门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郁言才知道老两口已经悄没声地搬了家。
郁言向妹妹郁文打听到了父母的新住址,没再叨扰,只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除此之外,每隔半年向父母账户里打入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其余再无联系。
原以为乖儿子被野男人拐跑了,还剩个宝贝女儿。谁知道郁文比她哥还过分,好好的名牌大学上到一半就被个沧桑挂的男青年勾跑了魂,一声不吭去彩云之南落了脚,等学校电话打到家里劝退的时候,人已经在大理开起了客栈。
这一下又把老两口给气的不轻。
还没完,客栈开一半,郁文就跟她那“爱自由”的男朋友散了伙,等投奔到郁言这儿的时候肚子都大了。
天上还在不停打着闪。
挂断电话,郁言箭步冲回房里。
“程深!程深!”郁言摇了摇程深的手臂:“文文要生了,你快起来送我去医院!”
程深半个人裹在空调被里,断断续续的接上之前的梦又被人摇醒,烦的直皱眉。
“程深!”郁言说:“我手打了石膏不能开车,你送我去好不好?文文快生了,身边没人,我得过去陪着她。”
程深重重的哼出一口气,一胳膊肘把郁言甩开,拉过被子盖上头顶,力道很大的翻了一个身。
他背对着郁言,声音埋在被子里略显沉闷,却挡不住里头的不耐:“她生又不是你生,关我什么事!”
一道雷从天际轰然砸下。
郁言咬了咬唇,朝那鼓做一团的背影再一次伸出手:“程……”
“别烦了!”程深打断道:“还让不让人睡觉?我都困死了!”
凌晨三点半
这场雨来势汹汹,报复似的卷起热浪,砸下冰冷的刀锥。
大风将伞面刮的倾斜,郁言艰难的撑着伞,白t被雨水浸透,贴在瘦削的后背上,不停的有水珠顺着白皙的颈骨划过脊柱。右手上的石膏已经顾不得了,深夜的富人区本就人丁稀少,根本拦不到出租车。
郁言站在路灯下,从伞底探出头,瓢泼大雨扑面,几乎让人窒息。他眯着眼朝路的那头看,任雨水斑驳了地上的倒影。
没过多久,他干脆弃了伞,在裤子上蹭了一下手机屏幕。这个点了,什么车都不肯往这儿来。
格纹雨伞在地上转了一圈滚到郁言脚边,他下意识咬住左手大拇指,眼睛被屏幕上的光刺的发酸发胀。视线从上到下,通讯录里的号码来回翻了几遍,能开口求助的寥寥无几。
说是他不善交际也好,说他性格沉闷古怪也罢。郁言在狂风骤雨中猝然意识到,自己被程深圈住了,甚至是圈死了,以至于离了那人的羽翼,竟难于世间行走。
半晌过后,郁言的手指终于在通讯录最后一行停下,鼓噪的雨声中,他紧绷着拨出了一个号码。
黑色轿车闪了两下大灯缓缓停在郁言面前。
郁言握住车把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一个犹豫,他这侧的车窗已经放了下来。
周放焦急的从窗户缝里看他,喊道:“小言,快上车啊!”
郁言抿了抿唇,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刚坐下,身边就丢过来一条暖白色的毛巾,周放打灯掉头,从后视镜里看着被雨水冲刷成模糊的长路,说:“安全带系上。”
郁言稍显局促的擦了下手,屁股只敢挨着坐垫的尖儿,尽可能的缩小自己。
水珠滴滴答答顺着头发往下淌,在脚下晕开一小块水滩,微微一动,便合着鞋底的泥泞一齐蹭在干净的车厢内。
郁言轻蹙着秀气的眉头,拉扯着安全带。
暴雨天容易出事故,饶是现在还早,路面上没几辆车,周放也不敢开太快。他踩下刹车,在等红灯的间隙里看了郁言一眼,眉皱的比他还深:“刚刚上车我都没看清,你胳膊怎么打上石膏了?”
郁言拿毛巾按着头发:“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说到这儿顿住,手上的毛巾柔软舒适,车里的柑橘味香氛缓和了晕眩,郁言腼腆的看向周放,温吞吞的笑了:“不好意思啊,这么早吵醒你,麻烦了。”
周放轻点油门:“你跟我客气什么?”
郁言嘴角的笑慢慢收了回去,他看着窗外暴雨如注,整座城市皆是阴霾,连声音都低了:“不是客气。”他停了停,感觉到干燥的风:“让你来接我,还把你的车弄脏了……”
周放调温度的指尖一顿,余光里是郁言发白的侧脸,湿透的身体。
“我早就约好明天洗车,不差你这一点。”
郁言知道周放是想让他放宽心,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较真:“还是要谢的。”
车内瞬间安静起来,周放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小言,从小到大,我们认识十几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别人,但这句话我很多年前就对你说过,我不怕麻烦,特别是你的麻烦。”
话到这里,周放知道自己基本上是把天儿给聊死了。
车载导航不时提示着路线信息,算是没让车内的气氛更加尴尬。放在以前,周放绝不会再多言一个字,但今天不同。
今天下了大雨,刮着大风,湿透的郁言带着伤,走投无路的向他求助。
这个人,若非实在没办法,怎会轻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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